大世子忽然抱着头,在密室中大声咆哮起来,他的眼睛血红,看去异常的骇人。
湘妃泪如雨下,她心中已经没有了恐惧,更多的是伤心,她看着发疯的大世子,悠悠问出一句:“权利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那我们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大世子停顿了一下,他仿佛在思索着亘古遗留下来的问题,微微侧头,静寂无声,好久,才慢慢笑了,笑声渐渐变大,到了最后,古怪的笑声,在屋子中留下四扩的回声:“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他回过头来,眯眼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从一开始,你不过就是我的一枚棋子,开始是,直到现在,一直都是。”
他说完这些,忽然甩袖离开了,徒留呆愣在那里的湘妃。
湘妃表情呆滞,好久好久都没有缓过来,大世子留着的门缝钻进来刺骨的风,如同数九寒冬,让她几乎难以忍受,她的泪水不再向下流淌,渐渐地在脸上干涸,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的眼泪都是为大世子而流,可是如今,再也不需要了。
湘妃静静站起身来,慢悠悠向门外走去,她没有戴上高高的帽兜,茫然无措地向来时候的方向走回去,路途中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大世子手下的强将,另外一个是小兵,他们都不认得湘妃,只看到一个仿佛失落了魂魄的女子,呆呆地走着,还引起了他们后来的好一顿议论。
湘妃怎样,大世子压根就不关心,他关心的,莫过于红袖手中的那封信,还有他濒临倒塌的长城。
怎样才能力挽狂澜?他永远都不会服输的。
有了湘妃计谋害死红袖的那一次之后,红袖现在已经回到外宫,回到众高手的保护之中,相信他现在若想对她下手,已经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就算他能够得手,保不住信件就不会通过别人之手,以更快的速度向老皇帝进发。
想到老皇帝,大世子的眼前顿时一亮,随即,又变成狼一样幽深的光芒。
其实,对他来说,最大的问题所在,是他那个苍老的父皇。
他之所以担心,是因为他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甚至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可是如果没有了这层威胁,就算红袖把握着他更大的证据,又能如何?
如果没有他存在的话,或许就会好很多吧?
这样大胆的设想,起初让大世子自己都感到胆寒,可是随后,因为对自己前程更深更远的担忧,他很快把惧怕抛在了脑后。
狠不下心,就不能称为大丈夫!
不过在这之前,他觉得自己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一下。
湘妃虽然糊涂,可是禅机子并不糊涂,他应该很快就能判断出她所向他传递的消息是假的,即便湘妃没有说,他也多半会通过红袖之口,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对此笃定不疑,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一直在怀疑禅机子和红袖间的微妙的关系。
他从前虽然发现了些许端倪,只是因为正在用人之际,况且他们并没有什么足以让他能抓住把柄的举动,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如今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一直信赖的禅机子,竟然能漏掉这么重要的讯息而不告诉他,竟然能私下把对他大大不利的红袖放虎归山,这不能不让他心中重新审视禅机子对他的忠诚度。
或许,当他和禅机子对质的时候,他还会有种种道理来说服他的吧,不过这一次,他想相信自己的判断。
明知道那封信可以让自己垮台,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帮助红袖逃脱,这不是背叛是什么,难道这还不够足以说明,禅机子对红袖是有感情的吗?
对于背叛的人,他向来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即便这个人曾经是他的心腹,曾经帮了他无数的忙,即便他曾经对他言听计从,俯首帖耳,可是,这些毕竟都是曾经。
无毒不丈夫。
他从此也许会做下一连串毒辣的事情,除掉一个小小的军师,在他看来反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了。
大世子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一直在披着一张伪装的人皮,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虚怀若谷,涵纳百川的人,可是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这些都不过是伪装而已,真正的他并不是这样子的,真正的他,可以变得狼一样残忍,狐狸一样狡猾,虎豹一样的爆发力。
或许,很快,大家就可以知道真正的他,可是到那个时候,或许就是该天下易主的时候了。
禅机子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他早就知道大世子的真实内在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尽管他知道他对自己的一切好处,都建立在可以利用自己才智的基础之上,可是他还是对大世子心存感激。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知道别人对自己的好是装出来的,是假的,然而,仍旧会对此感激涕零,并赴汤蹈火。
就像飞蛾,明知道扑进火中意味着灭亡,可还是奋不顾身。
不过,他知道,如今,已经到了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与其让自己看穿大世子的真实面目之后离开,不如就趁着现在,趁着他依旧披着假面的时候,悄然隐退,这样,也许他的记忆中,永远都是他对自己仿佛伯乐一样的重视,永远都是埋藏在记忆中的感动。
正当大世子安置好了人手,做好准备要将禅机子抓住的时候,却发现禅机子的屋子早已经人去楼空,桌子上只有一个简短的信函,而信中只有一张无字的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