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先是一愣,继而心中一喜,但面色却平淡无波,慌忙地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时,霍启光那张圆胖的脸便出现在了董元太后跟前,只是没了第一次来时的高傲,倒是多了几分小心,董元太后眯着眼睛看他在大厅之中行了大礼,匍匐下身子,冷嘲:“表哥今日怎么这般懂礼了?”
霍启光身子一顿,陪笑道:“娘娘这是哪里话,给娘娘行礼,那是草民的福分,旁人就是想趴在娘娘脚边,也没那机会……”
董元太妃哧笑了一声,却没打断他的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墙头草的表哥能说出什么花来。
霍启光额前微微出了些汗,之前自己盲目自大,以为曾经只吃过这个表妹,更是她如今唯一的娘家人,她必不会弃他们而去,好在陈公公点醒,他虽对董元太后有恩,可董元太后亦有报答,不然先帝在时他的官如何得来?如此是一抵,而当年董元太后落难,求助于他时却遭拒绝,这是他们欠了董元太后,如此一来一回,倒是他们不在理了,更何况,凭着董元太后现在的地位和权势,哪里还真的需要一个打了八竿子的表哥?就是要个亲哥哥,也不是没人争着来当的。
霍启光低下了头,猛地哭了起来,倒是让董元太后有些纳闷,见他不再往下说了便皱了眉呵斥:“哭什么?!堂堂一个男人,瞧瞧你那德行!从小,你就是这么扶不上墙的阿斗!小时候隔壁阿猫阿狗都能欺负了你,哀家好不容易把你扶上了高位,你却不知感恩,哀家落难你只想着自保,今日又来干什么?恩?妄想着让你的女儿入宫为后为妃么?!”
霍启光一听,哭的声音更大了,哽咽道:“草民不敢,娘娘啊……草民哭,不是因为草民委屈,是为娘娘哭啊……”
“哼!”董元太后冷哼,“为哀家哭什么?!哀家是残了还是死了?竟要你来哀家这建章宫里哭丧?!”
“娘娘不可啊娘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啊,娘娘,草民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诅咒娘娘啊……草民哭,是因为前些日子,草民进宫之后曾对邻居曹立说起那事,草民自豪的很,可殊不知那曹立竟是笑草民疯痴,还说……说……娘娘恕草民无罪,草民才敢说!”
霍启光重新趴在了地上,董元太后皱眉,直觉里知道霍启光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但女人天性八卦,好奇心旺盛的很,越是别人磕磕绊绊,吞吞吐吐的话,越想知道,于是,董元太后厉喝:“说!”
于是,霍启光只得趴伏在地,坑坑巴巴地道:“那曹立说,说太后娘娘看不上粉蝶,草民,草民一时怒火攻心,就,就呛了两句,说粉蝶是不济,但好歹能有太后娘娘半分相似,与他家那个整日里只知道看书的书呆子好多了,谁知,谁知他竟然说,若是粉蝶与娘娘有半分相似,那娘娘必然也是入不得人眼的……说,说就算娘娘看得上粉蝶,皇上,皇上也比不愿意入她房间的……还说……还说……娘娘,剩下的话,草民实在不敢说啊……粉蝶虽不是娘娘嫡亲的侄女儿,但好歹也是娘娘娘家的人,他曹立竟然如此不堪,侮辱娘娘娘家的人,娘娘,草民被骂也就被骂了,粉蝶不忍看不起也就看不起了……可他不该侮辱娘娘!娘娘当年宠冠后宫的时候,岂是他一介草莽布衣有幸瞻仰的……”
“他还说了什么?!”董元太后死死地咬了牙,怒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哭泣不已的霍启光,猛地打断了他的话。
霍启光似乎被吓了一跳,缩着肩膀,许久,才吭吭哧哧地道:“他说……说皇上虽是年少英才,但……但身子不好……”
“身子不好?”董元太后眯了眼,显得有些疑惑。
霍启光吞了口口水,一抻脖子一闭眼,讲话说的快速而干脆:“说皇上不能行人道……”
“放肆!”董元太后狠狠地拍上身侧的椅子,身子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起来,吓得陈良赶忙要出去命人唤御医,但被董元太后制止了。
“他为何如此说?!这种传言从哪来的?!还有何人传说?!”董元太后一叠串的问话让霍启光明白了她有多愤怒,只得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他说皇上年少就外出立府独局,却只有三个妻妾,倒是死的死,休的休,如今登了基也不扩充后宫……所以……还有,还说当初在祈王府的时候,皇上的那个死了的小妾是因为流产才丢了性命的,而那个孩子……不是,不是皇上的……”
董元倒抽了一口气,抓起身边的茶碗狠狠地砸在了霍启光的头上,一瞬间,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霍启光吃痛地尖叫了一声,却不敢躲开,只得将身子伏得更低。
董元太后一扶椅背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厉喝:“陈良!传哀家懿旨,将曹立此人凌迟处死,其妻女拉入军营充为军妓!其他人等一律处斩!诛其九族!”
陈良和地上跪着的霍启光都是抖了一下,陈良赶忙应身,匆匆地跑了下去。
董元太后舒了口气,微微闭了眼,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才喊着建章宫的主事宫女流溪道:“流溪,拟旨,说皇上登基,扩充后宫。要大齐所有十五岁及以上适龄女子禁婚,等待选秀。”
“是……”流溪慌忙躬下身子答应,她便是瞧出了今儿这一出,这个霍启光走了一步险棋。
董元太后望着地上依旧趴伏着,血流不止的霍启光,淡淡地道:“起来吧,粉蝶像不像哀家,哀家不知道,但是,表哥啊……你可要想好了,这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你确定要她进来?她虽是哀家的娘家人,但哀家从来都不护没出息的人,若你送她进来给哀家添麻烦,哀家绝不会管她的死活,你最好调教调教,等着选秀吧……至于她能走到多高的位置,哀家可不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