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那黝黑的林婶竟是咯咯地笑了起来,也不推辞,只是扬了扬手里的鱼,快速地离开了。
布衣女大夫收了手指,又翻看了老人的眼皮后才略带些忧心地道:“染婆,您的心口疼的毛病还是没好全,万不可再吃那些辛辣的东西了。”
那婆婆尴尬地笑了笑,她是嘴馋了才吃的那辣椒泡的鲤鱼,只吃了几口而已……这楚夫人当真是神了!这都能看出来。
似乎晓得老人心中所想似的,女大夫只是笑觑着她,直看得老人有些脸红,讪讪地起身,却是嘟着嘴道:“你这媳妇儿真是的,我人老了,能多吃几口?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
“让林哥儿给您轻煮了鱼汤喝,他若是短了你的吃的,我就去扎他几下可好?谁敢短了您的吃头?”女大夫呵呵的笑着,也不介意,那老妇人怒瞪了女大夫一眼,伸手掐了掐她的脸。
“谁家的媳妇儿这般泼辣!要老妇人看啊,当初那楚生娶了你,可是有得罪受了!”
看着老人蹒跚地走出了悬壶斋,女大夫舒了口气,看了看当空直指了正中的太阳,挑了挑眉,宇儿这孩子当真是在林婶家蹭饭了……想到此,女大夫也郁闷了,虽然她不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做的点心也还算过得去,想当初,楚奕譞不也赞不绝口吗?为何到了这孩子这竟是避之如蛇蝎一般,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吃她做出来的东西?!
“孤病了……薛大夫可愿意开张方子?”门口,一道斜斜的身影靠在门框上,正午的太阳还是很热的,李玄额角都是沁满了细汗,可那嘴角的笑容却是比阳光还要刺眼。
女大夫似乎很是诧异她的出现,从座位上起了身,那一直藏在桌下的左手露了出来,一串佛珠淡然地挂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看得李玄眸光一愣。
“意儿……过得好吗?”站直了身子,李玄嘴角依旧是宠溺而温暖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多了悲哀和爱而不得的无奈。
“我很好……”女大夫便是离开京都一年之久的薛如意,业德庵里落下的长发已长到了肩际,只用一根木簪轻轻地挽了,身上布裙甚至带了一两个补丁,然这般朴素的装扮却丝毫无法阻挡她身上的那种贵然气质,就像是一块夜明珠,及时被粗布包裹了,被黑夜笼罩了,也依然遮不住它身上那淡淡的光芒,甚至只会成为它散其光华的陪衬。
“哎呀!孤来蹭饭呢!”李玄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一屁股坐在之前那老妇人坐过的地方,赖皮地看着薛如意,薛如意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李玄道,“那你待会儿,可别说我做的难吃!”
李玄连忙摇头说不会。
可话说出去了,当第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的时候,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明唐太子还是忍不住绿了脸……
“意儿,你这是什么东西?为何这般苦?!”李玄吃惊地挑起碗中的菜叶,皱了整张脸。
“那是苦菊,下火最好,这天气太热了,给你降火用的……”薛如意不觉有他,扒了白饭入口,轻松而自在。
李玄无力地放下了筷子,扫视了一眼桌子上的四菜一汤,尽是素材不说,全是苦味……
“怪不得宇儿会飞鸽传书给孤……意儿,你为何会如此虐待他?”李玄不解。
薛如意诧异地停住了筷子,看着李玄道:“那小子给你飞鸽传书?说了什么?我虐待他?”
看着李玄一本正紧地点了点头,薛如意脸色有些苍白,她只是自认入了空门,恪守空门戒律是本分,而这些全是药膳,虽然不算好吃,但终归没有坏处……难道在宇儿看来,这些都是“虐待”吗?
看着薛如意不安和焦急的模样,李玄眼中闪过狡黠,她丈夫给了他难处,他总要在别处找回来的……虽然这个女孩儿他曾经爱过,但那不是因为她没选择他嘛……想想自己为这丫头做的也不少,心里也还是会有些气的。
搁了碗筷,薛如意看着李玄道:“好了,玩笑到此结束,说说你来的目的。”
薛如意脸上的苍白瞬间不见了,一双眼睛似是早已看透了李玄的把戏,微微挑了眉头。
李玄撇了撇嘴,这才推开碗,对着薛如意道:“我说你差不多得了,赶紧回去!”
薛如意脸色拉了下来,冷笑了一声:“当初不是你要放我走的吗?这会儿又赶着我回去了?”
李玄苦了一张脸道:“你再不回去,我父皇都要疯了!楚奕譞那小子三个月得不到你的书信便大军压境……父皇整日里提心吊胆,敏敏那丫头也不省心,私自归拢了一部分流民不说,还在自己的私苑里养了一群乞丐试图与父皇作对。我虽是太子,但终是不好越过父皇行事,就算安慰父皇楚奕譞不过虚张声势,但也担心哪一天他当真发兵来袭,现在大燕早已坐观壁上,百胡虽有心与我们联盟,但他们亦是被铁源压的死死的……哎呀,我说你赶紧回去!免得楚奕譞又发疯!”
薛如意默默不语,许久才道:“即便我回去了,又能如何?朝政之事我无权参与,我已是红尘出家之人,他一个月前更是大举选秀,你若觉得我在他心中还有半分位置,那便是你错了。”
李玄愣了一下,小心地觑着薛如意的神色:“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薛如意挑眉,“知道他选秀?还是知道他心中已是没我了?”
李玄顿时住了口,晓得自己碰到枪口上了,此时不走便走不了了,于是当下起身,拍着额头道:“坏了坏了!孤想起来还有政事没有处理,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