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发人张开手迎接凉风,深蓝色的袍子在风中抖动,高高瘦瘦的身躯充满了力量,将整个山湖都踩在脚下。他抑扬顿挫道:“这是敖登湖。”拢西仰望他的脸,灰发人的表情无比庄严肃穆,竟比父皇在大殿之上更充满神威。拢西不禁开口道:“你是谁?”
灰发人收拢手,指了指山下,只见远方一对人马向敖登湖奔来。灰发人道:“里面有个东海女子。”拢西忙用手遮了太阳,隐约看见是依莲。拢西道:“我要走了。”灰发人指了一处大石后的小路道:“这边是修好了石阶的道路。”拢西有些气道:“为何上山时不说,害我花了这许多力气。”灰发人笑道:“如果一路平坦,又怎么会知道山顶的风光独好。”
拢西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
灰发人眨了眨眼道:“我叫婆娑雅尔,译成东海语是,寻水之人。”
拢西奇道:“婆娑多是雨神。”
灰发人道:“婆娑是雨的意思,在沙夕,雨是水的唯一来源。”
拢西微微一笑道:“谢谢你的水。”转身下山而去。灰发人望着她的身影,直到看见她和那一队人马汇合,才顺着来时的路,下山去。
拢西与依莲照了面,依莲已是急得满头大汗,想来已找过不少地方。欧露快嘴道:“幸亏有个过路人看见公主朝山上来了,依莲姐姐都快急死了。”依莲上上下下打量公主,急切的问:“公主没事吧?”依莲这么一问,拢西这才感觉到掌心疼。依莲忙翻过公主的手掌,只见细嫩的手皮磨破好几处,渗出血来。依莲心疼不已,拢西微笑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和着众人上了马车,朝驿馆奔去。
刚到驿馆门口,一个沙夕侍女跑向欧露嘀咕,欧露回公主道:“耳副多将军来了。”拢西甚是不喜这耳副多,然她以为阿会都三日后举行大典,是耳副多出了功劳的缘故,便也不敢怠慢,换了衣裳向厅里走来。
耳副多见淙诚公主驾到,忙的行大礼。拢西不愿揶揄他,只请他用茶。耳副多定了定神扯那大典之事,拢西但笑不语,只听他讲。过不了一会,耳副多再无话说,只得上了正题道:“如今不日就要大典,我王定会怪罪于我怠慢了王后,还请王后看在昔日同行的份上,在王上面前说些好话,饶了耳副多之罪。”
原来沙夕王阿会都迟迟不对耳副多做出处置,耳副多在家心急如焚,不知大王打的什么主意,左思右想,索性来寻淙诚公主,盼着这位将来的王后,能念他一个好,叫大王免了自己的责罚。
拢西听得耳副多话有蹊跷,便更不言语,只听耳副多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倒出,方知原委。拢西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百般琢磨,既是战败国的献女,又未曾经得沙夕王同意,如何这阿会都仍要立自己为后?她嘴上打些太极,听得耳副多云山雾罩。这沙夕的将军千恩万谢了出来,方疑惑到这淙诚公主到底是答应没答应替自己求情。
送走了耳副多,依莲已备好了洗澡水。拢西将一身汗渍洗去,欧露领了几个侍女来倒水,拢西道:“把这水留着涮洗些物件或浇了院里那棵树吧。”欧露一愣,笑道:“平时公主用过的水都是这般用呢。”拢西方知自己每日一浴何等奢侈,定已被驿馆里的沙夕人腹诽不已。
沙漠的夜,似乎将一日的热量与喧嚣全部沉浸在银色的月光中。依莲替拢西涂着药,拢西望着窗外的明月道:“欧露,敖登湖有那么多水,为什么沙夕还这样缺水?”欧露眼神暗了暗道:“敖登湖的水是咸的,不能喝,即使洗澡也会留下白花花的盐粒。在沙夕,只有雨才能带来水。”拢西一时想起灰发人说的话,默默念道,婆娑雅尔,祝你为沙夕寻找到水吧。
欧露见淙诚公主心情尚好,将那蓝色的嫁衣取来展开道:“公主,只有很多很多水在一起才能呈现出蓝色。蓝色,在沙夕,是生命的颜色。”拢西接过蓝色的嫁衣,想起蓝色的敖登湖,突然觉得这蓝色原来如此美丽。
拢西道:“依莲,我试试这嫁衣。”依莲吃了一惊,要她选择,打死也不会穿这蓝色的嫁衣。公主本也是此意,怎么出走一趟,回来倒改了心意。然依莲没有说出自己的疑问,伺候公主更衣。欧露同一个侍女将大更衣镜抬过来,拢西照了照镜子,镜中的自己有了些灵动,那种水润的感觉是蒋游周死后自己已经消逝了的美丽。依莲虽然仍不赞成将嫁衣做成蓝色,但不得不承认,公主穿上蓝色,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