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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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坦白 待产

看着华洁终于醒过来了,项南心里倒溢出一种喜悦,华洁没作过多的提醒,项南就主动地说起了那件事。他强调他并不爱仝心,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他和她已经分开了,再也不会来往。

至于华洁想做什么决定,他都听她的,如果华洁要离婚,那就离婚;如果华洁要打掉孩子,那就打掉孩子;如果她愿意把孩子生下来,就生下来;如果华洁要这个小孩就给她,如果不要,他就要;如果华洁要保持婚姻,项南说就保持。

如果离婚,家产也由华洁决定,她想要多少就多少,他决无任何多余的话。

项南说的时候很平静,就像一个局外的律师。华洁没有想到项南这么快就承认了,她准备的话都没有说出来,她原以为会是一场很艰苦的谈话,也原以为项南准备抛弃她和即将出生的孩子。

但项南丝毫没有要和仝心结合的意思,她也知道仝心家里面很有钱,而且仝心的另一个优势就是年轻,对男人来说,女人的年轻往往都比思想要重要得多,华洁知道项南在这一点上绝不是男人的例外,她曾在项南的摘抄本上,看到这样的文字:

对我而言,性的快乐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女人要年轻,如果没有青春的气息,对我而言女人甚至不是女人。她可能是天堂入口的收票人,对我而言,她永远不可能是里面的一员。--尼采

华洁虽然觉得尼采真是个疯子,可他也许说出了男人们的心里话,再说仝心长得也不错,虽然太丰满了些,但皮肤白皙,眼睛也大大的。

项南的话多少让她有些感动,她一直以为项南把钱和地位看得很重,没想到,他这次倒不是。项南其实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理想主义者,他之所以赚钱,之所以想赚钱,就是想早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项南真的为了钱,他是决不会和华洁结婚的。

然而,面对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倾心爱过的男人,华洁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带他到自己家去的情形。

那时,华洁怕被街坊邻居看见,让项南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七拐八拐后,走进了一条狭窄肮脏的小巷,小巷路边到处是垃圾,项南跟着华洁上了楼,虽然是中午,但楼道里一片黑暗,灯也没有。

华洁的家小得像个火柴盒,一间小房里摆着两张床,几乎没法转身,厨房和厕所是几家公用的。整个房间都散发着一种腐朽的霉味。

项南当时感到非常地惊讶,惊讶华洁居然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但即使这种破烂如旧棉絮的地方也没有让项南产生丝毫要离开华洁的想法。

华洁的眼角有一点湿润,一刹那,她几乎要原谅这个给她带来许多美好回忆的男人了,可就在这时,仝心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那些被刻意描绘得龌龊不堪的景象也浮现出来,华洁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她扭过头去,不愿意再看到项南的脸。

华洁没有下任何结论的表示让项南感到不安,项南觉得她也许比较虚弱,也许还要考虑考虑。

这时她的母亲送来了晚饭,项南伸手去接,却被她避开了,她还看了项南一眼,那仇视而阴冷的目光让项南不寒而栗,他想华洁肯定把事情告诉了她。刚刚与华洁拉近的一点距离又霎时被她妈的这一眼拉得非常遥远了。

她坐在床头一勺一勺地喂华洁,项南站在一旁看着,心想:这原本是应该我来做的,可是现在却被她剥夺了。项南觉得,是岳母对女儿的呵护剥夺了他们夫妻互相走近和原凉的机会。

无聊的口子在医院惨白的环境中缓慢地流动着,才几天的时间,项南觉得漫长如年。其实,他也只是在下班的时候,去医院陪着华洁。

下午,华洁突然打电话告诉项南说她要进待产室了,也不能打电话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似乎她要一去不复返。他赶紧安慰她说不就是待产室吗,既不是监狱,也不是刑场,很快就会没事的。

华洁在电话那头终于忍不住地哭起来,她终于哭了起来,在这个非常的时期,她也顾不得项南曾经和仝心发生的那些事情。在这个时候,有个男人可以哭诉,对于一个即将临产的孕妇的意义是多么地重大,更重大的是即将出世的孩子将有一个等待他的父亲,有一个完整的家。

项南赶到医院的时候,华洁已经被送进了待产室,她的床空了,项南感到"人去楼空"的凄凉,匆匆走到待产室,却被守门的小护士拦住了。小护士说你给产妇准备点吃的,像巧克力什么的,让她在生产的时候有气力。

项南又匆匆地赶到超市,买了一大包DOVE巧克力,这是她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平时去超市,她总是会在DOVE巧克力前站定,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但最后拿到篮子里的却是其他牌子的巧克力,她嫌DOVE巧克力太贵。

项南把巧克力交给小护士,她闪身进去,马上就出来了。

"她怎么样啦?"项南焦急地问。

"还早呢,还没开宫口。"小护士的专业用语让项南没听明白,可他又不好意思问。小护士很年轻,大概刚从学校毕业,态度还不像有些心酸脸硬的老护士,极不耐烦病人及病人家属的任何问题。

"那,还要多久?"项南希望她能够早点进产房。他听说待产室里几乎没人理会那些孕妇。

"说不准。"小护士仍很有耐心地回答着项南的问题。

待产室外的项南非常担心,待产室里的华洁正经历切肤的疼痛,一阵阵的痛像电击一样地袭击她的全身,似乎连发梢和指甲也不放过。

华洁的身边还躺着几个同样待产的孕妇,她们嗷嗷地哭喊着,华洁咬着牙,但也挺不住地呻吟,她曾经想过,生产的时候向护士要笔和纸,把生产的感受写下来。

可现在这种念头只有在剧痛的间歇才偶尔泛上心头,这种珍贵的间歇带来的宁静让华洁感到无比的甜美,却也夹杂些孤寂,身边连个护士也没有,更别说亲人,护士只是偶尔过来,并不在意她们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的脸,而只是检查她们的身体状况,从而决定是否把她们送进产房。

没有人顾及她们的感受,是多么地可怜,多么地孤单,虽然门外也许就是丈夫和焦急的家人,但自怜自爱的孤独感还是在疼痛的间歇一阵又一阵像疼痛一般袭击全身。

孩子出生

华洁是个女人,有着女人的所有感受,只是深浅的程度差异罢了。

生产的疼痛和艰难也把她折磨得声嘶力竭,她的叫声透过产房厚厚的门,传到项南的耳朵和心里,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了那种声音里被撕裂的疼痛,但这疼痛却不可以分担,疼痛只能是华洁的,小孩一点点从窄小的阴道里挤出来,一点一点地动,有时,她简直觉得毫无希望,孩子好像根本就不想出来似的。医生一次又一次地催她用劲,她疲惫地说已经没有一点劲了。

"马上就要出来了,再使最后一口劲。"医生确切的话是一种巨大的鼓励,她虚脱般地聚拢被疼痛夺走的所有力量。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华洁突然感到一种巨大的轻松:小孩出世了。

巨大的轻松也让华洁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似乎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随着孩子和血水一泻而下,她变成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壳,身体和思维一下变得异常空虚。

"是个女孩。"华洁听到医生的话才似乎从迷茫中苏醒,侧头看着放在枕边的婴儿,正常的思维迅速地回到一个刚做了母亲的女人头脑中,她睁大疲惫的眼皮,忙着看这个刚出世的婴儿有没有少点什么或者多点什么。

还好,从头部到手指都还不多不少。小孩满脸皱纹,像一个微缩的老头,转世投胎的说法在这似乎可以找到最好的依据。

她脸上满是从子宫里带出来的血水和黏液,这些渐渐变得干燥的东西让小孩觉得很不舒服,她本能地伸出了双手在脸上胡乱地抓着。护士把小孩抱去洗澡,华洁赶忙紧紧地多看两眼,想留下特别的印象,怕和别的小孩弄混了。

项南终于见到了小孩和华洁,小孩长得极丑,眼睛像一条睁不开的缝隙。"这就是我的小孩么?"项南心有不甘地想。再看华洁,她倒是满脸的满足,但也满脸疲倦,不停地要水喝。

此后的几天里,不停地有华洁的同事来看小孩和华洁,都给项南说"恭喜你做爸爸"之类的话。但项南却丝毫感觉不到自己已经做了爸爸,他只是有些疲惫,因为几个晚上孩子的哭闹。他给小孩换尿布,扶华洁上厕所,给她倒开水。

和华洁的母亲换班的时候,他才想起给家里打电话。

"爸爸,已经生了。"

"哦,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项南说完这句,那边突然没有声音了。

"喂,喂......"项南以为是线路出了问题。那边停了许久终于有了反应。

"女的也好。"项南听到父亲的这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父亲一直轻视女的,他的封建思想非常严重,项北就一直被他轻视和忽略。

项南感到父亲对他生了个女儿非常失望,又少了一个传宗接代的子孙。他对这个新生婴儿没有什么感觉倒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只是觉得她很陌生,从来就不认识,当然一下难得喜欢一个陌生人,但该做的事情他还是做着,表面上他像个父亲,内心里他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