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淳顿然明白了,众人皆浓妆艳抹,独她一个清水芙蓉,当然是十分的显眼了。
她这样独树一帜,算到底无非是博得帝王多看两眼,还真难为她这份心思,尽然在人家惠妃娘娘的寿诞上,也敢这样公然抢风头,她就不怕得罪了惠妃娘娘?
不过也是,她姐姐缘妃如今可受着宠呢,有家姐撑腰,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唯独要怕的,只怕是得不到皇上的亲睐了。
晚宴开始前,易淳等就已经打扫完毕退出了芙楠殿,打道回府。
只是易淳尚未至霞飞楼,后头忽然追了上来:“前面可是易淳姑娘?”
“易淳,找你的?”小桃似乎也听到了喊声。
“好像是找你的。”小菊应和。
三人于是停了步子,等了会儿,只瞧见一个太监匆匆而来,衣服是今夏一例发放的差驼色,衣服前后补子上绣有蟠龙花和五福捧寿图,脚上是一双青色的脚靴。
看这身行头,应该是御前侍奉的太监了。
易淳等纷纷想他施了个礼,那太监拱手回了礼,问道:“哪位是易淳姑娘?”
易淳出列,微福身:“公公找我?”
“杂家张德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皇上让杂家来请姑娘过去一趟。”
易淳眉心微紧:“皇上可有说什么事?”
“这个,姑娘你且先随我走,我们边走边说可好?皇上和娘娘们,还等着您呢!”
什么,连娘娘们都等着!
易淳心下忽然有种不祥之感,和小桃小菊告了别,她随张公公往芙楠殿去,路上十分的幽静,只偶尔又几个小太监小宫女匆匆而过。
这样的宁静,更是让易淳心头没底,开口道:“公公现在可以告诉奴婢了吗?”
“自然的,也好让姑娘您先有个准备。”
“准备什么?”
“四王爷说,他往日于蓝公子交好,和您也有过几面之缘,知道您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尤其是那一手字,写的龙飞凤舞,神韵十足。今日逢娘娘寿诞,皇宫贵胄妃嫔妃子的心意已不足为奇,若是一个宫婢敬献一副寿字,再提贺寿诗一曲,方显得独特,也给这寿诞添了几分热闹。”
易淳闻言,面色瞬间沉下,他说了不会轻易饶了她,她还真没想到,他的报复来的这么快。
想必他敢如此御前举荐,是因为知道她的字写的不是十分好,学问更是差劲,所以才故意想让她出丑的。
不过,他自己举荐的人,若是她出丑了,他举荐不得力,多少也算是一桩罪,若是有心之人嚼口舌一番,更有可能被定为欺君之罪,毕竟她的字,是真的拿不出手的。
这样一损俱损,玉石俱焚之法,他又是何苦呢?
一路上易淳都在揣摩唐林的心思,终究不得其解。
随着张德全到芙楠殿之时,里头觥筹交错,推杯交盏,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张德全命她在门口候着,自己进去通报。
不多会儿,身着紫青色衣裳的小太监出来接了易淳,易淳一进去,唐翰漆黑的双眸就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随后大手一挥,跳舞的舞娘门纷纷退下,整个偌大的中间空地,只剩下易淳独身而站。
易淳屈膝,向唐翰一拜,眼角目光偷偷打量了一下唐林,却见他笑容如常,看不出半分报复之态。
而唐翰边上的唐泉,则是闷着个脸,显的有些不快。
易淳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被唐翰免了礼。
让易淳起身,唐翰随后对边上的御前太监总管李公公使了个眼色,李公公转头对边上一个小太监吩咐下去,很快一应文房四宝案桌镇纸都被送到了易淳面前。
唐翰开门见山:“想来张德全路上都和你说了,你也别耽搁时间,直接写吧!”
易淳看一眼那雪白的宣纸,虽然比起现代的纸张质量要差点,那是那一片白还是晃的她有些头昏脑胀的。
这该怎么写?
如果拒绝说不会写,那岂不是大不敬不罪。
如果真的提笔写了,她相信,以她的螃蟹字,那可真是献丑了。
献丑不要紧,关键如此便是亵渎惠妃娘娘,亵渎惠妃娘娘,更是对君上的大大不敬。
这样想来,她居然左右都是个大不敬,她心里头,不由的对唐林有些咬牙切齿了,碍于大家都盯着她看呢,她不好转过头去,狠狠瞪上唐林那么一眼。
她提笔,踌躇着如何落笔,眉心越聚越拢。
周围一片安静,都静等着她落笔,可是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先开了口:“慢吞吞的,就算是运气凝神,也该够了吧!”
易淳寻眼望去,是一个雍容华贵又略显庸俗的女子,约摸二十一二的模样,穿红戴绿,环佩叮当,梳的是当下宫里流行的星月髻,发髻上缀了满当当的翡翠金玉,一张容貌姣好的脸上,涂脂抹粉足有三寸之后,倒是遮掩了她原本精致脱俗的五官。
虽然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但是从她的座位上来推断,应该位份不低,居然仅次于穿着红寿服的惠妃娘娘而坐,如果她猜的没错,应该是——淑妃娘娘了。
传说中她是个急性子,看样子还真不假。
皇上还耐得住气呢,她居然就耐不住了。
易淳被这么一催,索性放下了毛笔,也舒展了眉头,气定神闲的看着淑妃,道:“娘娘赎罪,奴婢并非是磨磨蹭蹭的不写,而是……”
淑妃挑眉看她,完全对她不屑一顾的模样:“而是什么?”
“而是奴婢地位卑微,卑贱之躯,怎能写字赠予惠妃娘娘,奴婢实在惶恐,所以踌躇不定,如今听得娘娘开口,奴婢有一事相求。”
“说!”
“娘娘金手玉肌,身份尊贵,若是由奴婢口述寿词一阕,娘娘提笔。出自娘娘之手的字,尊显华贵,才不辱了惠妃娘娘身份。娘娘和惠妃娘娘的姐妹之情,也显于其中,而奴婢的微薄心意,也能跟着娘娘沾光,送达惠妃娘娘处。不知惠妃娘娘可愿意帮奴婢这一个忙?”
这样的忙,谅淑妃也不会拒绝。
不说易淳说的恳切,而且字字抬举夸赞,不容人拒绝。
就说淑妃,她也不敢不答应,就算她以前和惠妃又什么过节,如今皇上在了,惠妃又是寿星,她敢说个不字?
另一点,易淳抓准了在场的女人今天都想引起唐翰的注意,光看甜贵姬用心良苦的清秀打扮就知道了,易淳如今是提供给了淑妃一个极好的表现机会,她怎可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