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淑妃笑盈盈的站了起来,对上座龙椅上的唐翰福了个身:“这位宫女说的也在理,恰臣妾今日见大家伙儿送的礼都好生贵重,显得臣妾的礼太过轻微,正好题字一幅,加赠心意,皇上以为可好?”
唐翰微微勾了勾嘴角颔首,然后依旧恢复了冷然的神色。
这就算是同意了。
易淳忙狗腿子的帮淑妃铺设好白纸,压好镇纸,重新磨墨。
淑妃容光满面的走过来,以极卖弄的姿态捏起毛笔,写了一个巨大的寿字。
“好字!”易淳在心里不由暗赞一声。
没有女子娟秀温婉之气,倒是行云流水,处处大方利落,笔锋遒劲,绝对是上乘的好字。
写好了寿字,淑妃转头看向易淳:“还愣着做什么?你的寿词呢?难道还要本宫等你?”
易淳忙嘿嘿抱歉一笑,徐徐开口:“萱草凝碧辉南极,梅花舒芳绕北堂。萱花挺秀春永驻,婺宿腾辉贺寿安。”
这一首寿词,是她十五岁生日时候,继父送给她的,为了讨继父欢心,她将继父送的这首词背的滚瓜烂熟,如今信手拈来,倒也得心应手。
一词出,唐翰眼底似有精光闪过,而四王爷唐林却是不动声色的弯了嘴角,十六王爷唐泉的脸更沉,身手拉了拉身边的绵喜:“这次回去后,就让易淳称病,不得外出。”
绵喜如何不了解主子的心思,他是怕易淳光彩太耀,照进了某人的心里。
“是,王爷,奴婢知道了!”
易淳口述,淑妃题写,一副墨宝,惠妃十分喜爱,寿星欢喜,龙心大悦。
“赏!惠妃娘娘赏水晶猪肘子一盘,西域甜提一盘,鸳鸯戏水一盘……”
“赏!皇上赏杭城梨花白滚雪细纱一匹,石榴包金丝首饰一套,乳白珍珠璎珞一圈……”
一词得赏,这算是易淳入宫后第一次得赏赐,她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只消动动嘴皮子,就拿了这么多白拿的,还不用纳税,能不高兴吗?
更让她意外的是,唐翰居然给她赐了席,虽然是在芙楠殿门口,但是对于一个宫婢来说,这是三世都修不到的福气。
席位甫一设下,易淳就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羡慕妒忌恨的目光,她只不动声色,含笑落座。
屋子里重上了歌舞,莺歌燕舞,丝竹管乐,高雅又热闹。
她只顾着自己埋头吃饭,吃了会儿,忽然又人拍了下她的后背,她转过头,只看到一个小太监神神秘秘的对着她指了指芙楠殿的偏殿。
“有人找我。”聪慧如她,立即明白。
小太监点头,易淳又问:“谁找我?”
小太监不敢大声说话,只得用唇语比了三个字:四王爷。
一听到这三个字,她脱口而出:“没空。”
然后她看到小太监的脸瞬间苍白,想必是没想到,她居然敢对四王爷如此无礼。
易淳依旧气定神闲的顾自己回头用膳,欣赏那些忸怩摇摆的高雅歌舞,那小太监手足无措,只得又拍了她一下。
“干嘛,我说了没空。”
一句生生的,把小太监满口的劝都给堵在了嘴边。
小太监为难的看了看她的背影,正要拍她第三下,她忽然自己站了起来:“在哪?”
“啊?”
“我问四王爷在哪?”
“哦,偏殿之后,有一条小径,小径那边又一个花圃,四王爷再风月亭里等姑娘。”
“知道了,这里……”她指指自己的席位,“走开一会儿不碍事吧?”
“若是皇上问,奴才说姑娘您三急去了。”
易淳不信任的上下扫了那太监一眼,似乎在研究这人是不是和唐林串通一气来害她的。
不过想想,她背后有唐泉呢,唐林不至于如此,所以便和那太监点头示意了一下,起身朝着偏殿后走去。
原本不想去,是因为觉得唐林太阴险,明知道她不会写字还让她当众出丑。
如今又想去,是因为着实奇怪唐林用心何在,这种一损俱损的法子,怎么亏得他想出来的。
因为好奇,所以她打算去会一会他,当面问个明白。
风月亭位于芙楠殿之东的小花园中,八柱重檐,顶部覆盖绿色琉璃瓦,攒尖宝顶,内柱为红色木柱,外柱为花岗石方柱,天花彩绘藻井。
整座亭子蔚为壮观,与名字“风月”两字南辕北辙。
若非要说这个亭子有风花雪月之气,那也就亭子上一副对联有些风雅的滋味了: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易淳过去的时候,唐林正背对着她,轻诵着风月亭上的对联,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来了?”
他倒是自信,自信来的人就是她。
易淳也不浪费时间,毕竟殿前离席太久,也是不好的,所以她开门见山就问:“今天你为何如此?”
连请安和敬辞都免了。
唐林似乎也并不在意:“报复你!”
易淳猜到这一点来的,但是却始终想不明白这样损彼及己的法子,到底是要报复她了,还是要报复他自己。
“你是想我出丑?”
猜不透,她就用问的。
不想一问出口,他忽然转过了头,面色狐疑的看着她:“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易淳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话还是继续往下问出了口:“你是知道我的毛笔字拙劣,所以故意让我出丑的是吗?”
唐林脸上的狐疑,变为了稍稍的惊愕,旋即脸色冷了下来,一点点的,及至目光中都凝了冰寒之色:“你不会写毛笔字?”
他身上,似乎透出了许多危险和质问怀疑的气息,易淳的脑子一瞬的停滞。
随后,面皮一白,有些失色。
她似乎有些明白,他让她殿前献字的真正目的了。
“因为不会写,所以让淑妃娘娘代笔是吗?”
易淳脑子立刻又转动起来,冷着声音道:“不是不会写,是怕皇上在上,内心惶恐,手发抖,所以才不敢写。”
唐林的表情终于缓和了,嘴角轻勾了一个笑容:“见到本王,就胆大包天,以前天天缠着要赠一把香扇给本王,还说自己写的字是一绝,非要写一幅字送给我。如今见了皇上,倒是惶恐了,淳儿……”
他对她的称呼,掉了易淳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抬头看她一眼,笑容更甚,如同一朵毒花,开的十分的好看,却让人有种不敢靠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