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箫静静看着灵王。
周围很安静。
他们甚至好像听得到雪落下的声音。
“我以为,你要的是另外的条件。”
“哦?”朱箫诧异。
“那个巫女,叫做什么——?”
“尘舞。”朱箫尽量不让自己表露出任何情绪。
“对。我以为你会要她。”
朱箫苦笑,没有说话。
“要不然,说不定,我会放过她。但现在——”灵王顿住,伸手摸了摸喉间的伤口。
那上面已经结了疤,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但那股迫人眉睫的杀气,还有那道撕裂了他喉管的白光,依旧令他胆寒。
尘舞的存在,足以让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感觉到威胁。
他再次开口,声音比窗外屋檐下的冰凌都还更冷。“我一定会杀了她。一定。”
那森冷的语声,像一股寒冷的空气,从衣领钻入朱箫体内。
他不由打了个寒战,拳头不知不觉间捏紧。
我也,一定会保护她,一定。
他低垂着双目,长睫毛微微颤动,遮住了明透双眸中的所有情绪。
慢慢松开紧握的手,他走上前。“让我看看你的伤。”
灵王安静的让他扣住手腕。
“您已经全好了。恭喜。现在需要的,只是休息和恢复。”朱萧神色平静的又道:“关于商灵家族的承诺,您什么时候可以决定?”
虽然只是个借口,他还是有必要表示关注。
“我如果答应了你,你就会离开吧。”他凌厉的目光,自他身上掠过。
朱箫默认。
“我还没完全康复,主治医师怎能离开?”灵王慢慢收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今天我就转移到暖和点的地方。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他如钩的眼眸凝注着朱箫,似要将他看透。
但朱箫的脸色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灵王微微叹气。
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医圣的弱点。
这对于阅人无数的他来说,很少有过。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朱箫走出病房,迎面看见夜色匆匆走过。
跟他面对面时,他停下来,冷漠的脸上漾起一丝冷冷的弧度。“医圣。”
朱箫点了点头。
两人擦肩而过。
走出大厅,朱萧便停了下来。
他微微闭上眼,让自己体内的血液,变成猿人的。
身体的变化,让他耳聪目灵。
他悄悄的,不为常人发觉的,又转回灵王的卧室,隐身在浓重的幕帘之后。
“什么?那个巫女不见了?”
“是的,陛下。”
长久的沉默后,灵王颇有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看来,二殿下真的很沉迷于那个巫女。难道他还想娶那个刺客?”
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恼怒。
“恐怕是的,陛下。”
灵王不怒反笑道:“那就让他娶吧。为什么不来场惊心动魄,令他毕生难忘的婚礼呢?”
“您的意思是——”夜色惊疑不定。
“利用原定下的婚礼,把巫女从藏身之所引出来。”
夜色释然的道:“原来如此。这样,我们不用费力去找。直接就可以杀掉。”
“谁说要杀掉?”灵王缓缓的道。
“难道,陛下想让他们真的结婚?”夜色不解。
“医圣是不是也像君儿那样迷恋这个巫女呢?”
“听说,医圣曾经因为情难自禁而令作为影子的巫女险些死去。”
“我正发愁没有要挟医圣的东西,以至于他无法为我所用。”
“属下明白了。”
随即传来的一阵低笑,令朱箫浑身寒透。
不再停留,他匆匆离开,走了出去。
从冰天雪地的北国,又转移到这里——阳光明媚得略显闷热的夏威夷。
朱箫抬眼望了望没有一丝云彩的蔚蓝如大海般的天空,松了松衬衫衣领,轻轻吁了口气。
灵王跟他说,今晚在这个临海的别墅,将有一场订婚宴。
这是位于夏威夷群岛之中的一个。
整个岛屿,都是灵王的。
远远的,还看得到其他岛屿的黛青色轮廓,在水平的海面上浮动。
但是,太远了。离得太远了。
他无奈的叹气。
不可能在这么长的距离内实施瞬间转移。如果实施,他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已因透支而掉入深海中。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表露对尘舞的丝毫感情。
千万不能让尘舞成为要挟他的工具。
一旦成为事实,一面是尘舞的安危,一面是医力的滥用。
无论哪一面,都不是他想见到的。
稍凉的黄昏时候,朱箫换上隆重的西服。
灵王命人送来的这套礼服,剪裁极贴身,布料极高档。
他选择一件鲜艳的格子衬衫,穿在驼色的薄薄的西服里面,礼服正式隆重的风格,巧妙的转换为了休闲时尚。
俊逸的脸被衬托得越发俊美,修长优雅的身形也显得那么风流洒脱,加上温柔清新的气息,这样的男人,注定吸引住在场所有的青睐。
然而,他却显得心事重重,漫不在意,并没朝镜子多看一眼。
推开门,顺着旋转楼梯走到一楼。
绚烂的晚霞,蜿蜒在天边。
海风轻缓的吹拂着,海的颜色跟白天相比,显得更深,更纯粹。
楼梯是用一块块独立的平行放置的木板,一级级搭造而成,阶梯之间露出缝隙。
自缝隙中看过去,不远处那几把深紫色的伞,以蓝天为背景,形成一种极纯粹的美。落日的余光,正慢慢自伞顶消失。
伞下,三三两两的聚集了一些人。
听到下楼梯的声音,几乎每人都看了过来。
那些眼神中,没有友善,只有戒备。
朱箫绕过楼梯时,那些目光便全被收了回去。
人们若无其事的继续聊天,喝饮料。
表面上一派休闲,连朱箫都差点误以为刚才那些警惕的眼神是幻觉。
但是,他知道,今晚,他注定要在众人环绕的监视中度过。
落日的余晖,正慢慢自伞顶消失。
朱箫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远处伞下的夜色。
穿着黑色的丝质西服,袋口插着白色的丝帕,折成方块,露出一个角。
他站得很笔挺,甚至形成一种紧绷的站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