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你是我的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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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谢谢你给的温暖(2)

D君的魅力一部分来自天生丽质,还有一部分来自神秘。当然她不是什么气场女王或者魅力猫女,她只是从心底往外地与人保持着疏离的姿态,不怎么交朋友,更不会主动跟人套近乎。她不翘课,所以不用让同学帮忙喊“到”或者递假条;她不请假,所以不用向同学借笔记;她爱动脑勤用功,上课永远坐在第一排老师鼻子底下,所有老师都把她当作宝贝,所以她甚至不用去刻意讨好老师,老师都会对她印象深刻,并且给她很高分数。这样的一个女孩,骨子里是自卑夹杂着清高的一种复杂特质,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令人越发欲罢不能的吸引力。虽然留守男总是前前后后地守着D君,但很多时候还是守不住的。就在留守男守不住的那些时刻,有人见缝插针地向D君示好。那是一个英俊多金的男生。

因为D君从来不屑聊那些烟火气特别重的话题,所以我们都无从知晓那个男生究竟采取了怎样猛烈的攻势追求D君。留守男倒是笑呵呵地跟我们讲,他当时真的特别害怕,他想象不出十几岁的女孩子是怎样拒绝那些浪漫诱惑的。我的室友因为和D君是大学同学,算是关系比较近的人,跟我们讲过,什么送花送首饰送裙子那些招式都用过,在楼下大声弹吉他唱歌也用过。甚至男生在她宿舍楼下用无数支蜡烛点燃一颗“心”的时候,D君眼睛都没眨一下。

后来男生听人说D君和留守男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以为D君是放不下留守男,他还真的去找留守男单挑。这个男生最让人讨厌的一点就是以为钱能摆平一切,所以当他看到相貌平平资质平平的留守男的时候,趾高气扬地笑了。

小个子的留守男一个人对付人高马大的男生以及他的几个小跟班,一次次被按倒在地,又一次次爬起来往上冲。后来学院给了留守男一个警告处分。因为这个处分,留守男毕业的时候四年学习成绩第一却没能得到保送研究生的资格。

D君得知留守男被打,第一时间跑出图书馆去找他们。他们刚刚从学校保卫处被放出来,正有很多人在门口围观。D君冲上前去,第一次在人前流露出不平静的神态,扬起胳膊给了男生一个嘴巴,喊了一句:“有钱了不起啊?除了你爹妈,没人会惯你的臭毛病。”然后牵起留守男的手,紧紧抓着,大步走向校医院。

很多年后,留守男一直清楚记得,那天在校医院,医生为他擦脸上头上的血迹,D君就冷冷地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但是她的牙齿把嘴唇咬得都发白了,眼睛里明明有泪光。

磕磕绊绊,就这样走过了大学时光。D君如愿以偿进入了本专业最好的研究所,留守男虽然没有那么厉害,但也算是进了一所名校读研究生。除了城市和学校变化,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变化。

哦,不对,应该说,更好了。

吃饭的时候,留守男会很自觉地吃掉D君不喜欢吃的蛋黄,而D君会默不作声地帮留守男添饭盛汤。研一那会儿课程不多,而且大家都对研究生的生活充满新鲜感,连一贯安静的D君也多了很多社交活动,跟着我们这帮疯子瞎折腾,但是折腾了没几个月她又恢复了循规蹈矩的生活,上课、自习、兼职什么的。

那时候留守男在另外一个专科学校当代课老师,待遇远远比当家教好得多,听起来也正规得多。重要的是,他研究生毕业之后留下来工作的希望就很大。他也跟D君商量了这件事,但是D君的脸很快就白了冷了。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留在这里的,你不会明白的。”

电影里说有一种鸟是不会落地的,注定要一辈子飞,唯一的一次落地便是死亡。或许D君就是这种鸟,她必须往前走,她停不下来。

研三那年我们基本都是各忙各的,找工作的出国的考博士的,很少有机会一起打牌逛街了。而且因为研二我们就重新分配了寝室,原先的室友全部被冲散了,都回归了各自的院系研究所,所以联系就更少了。我早上也不再去跑步,学会了各种赖床各种宅,几乎没了D君的消息。有时候Q上看到前室友,问一句那个谁怎么样了,她说:“忙呗。”

快毕业的时候有了D君的正式消息,她去了社科院读博士,而且即将奔赴德国。她读博士、出国,我们都不奇怪,我们只想知道留守男会怎么样。要是美国,留守男拼命考个托福也还成。可是德国怎么搞定?D君这种强大的学霸型选手在两年内把德语学得顶呱呱,可是留守男没有那个天赋啊!

看《中国合伙人》的时候特别欢乐,但是其中有几个小细节把我看哭了,而且每次回味起来都特别想哭。第一个是孟小俊出国的时候,他冲着哥们儿是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转身就搂着女友哭得像个傻瓜似的。第二个是孟小俊回国的时候,成东青帮他理发,说远行的人要先剪了头发才能回家,孟小俊低着头抹眼泪,头发里已经夹杂着白发。看到那儿的时候,我哭了,想到,这不就是D君和留守男的翻版吗?

留守男没有成东青那么励志,没有创造奇迹的潜力。D君一路奔跑,越飞越高,留守男拼上半条老命也追不上。他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没有过人天赋,没有远大梦想,只是想尽全力陪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可惜,那个他最想守护的人,正是最想远离他的人。

严格来说,D君算不上我的特别好的朋友,我们几乎没有谈过心,没有一起哭过,没有一起对抗过负能量。她一路小心翼翼地走来,早已经习惯在既定的跑道上大步向前。越是这样,我越好奇她的内心世界,她到底爱不爱留守男呢,有没有一点爱呢,应该是有的吧。比较起来,留守男跟我们的关系,比D君更近些。他人很随和,好欺负,脸上永远带着憨憨的傻笑,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我们在欢呼声笑声哭声摔酒瓶声中迎来了毕业,各奔东西。D君去了德国,留守男回了老家一所高校做辅导员。就像电影里的成东青一样,他定期给D君打电话、寄东西、寄钱,还经常通过网络聊聊天。但是D君没有那么多时间聊天,她有好多事情要做,还要继续往高飞。

后来,D君嫁了一个德国人,好像是学科领域内小有名气的学者吧。

再后来,留守男也结婚了,娶了个同校的女老师,笑起来很温和的一个人。有一年他们一起来北京,我们几个老友还见了面,略微发胖的留守男看起来日子过得安稳而幸福,跟许多满足的中年男人一样。他们说已经计划要孩子了,在做各种准备工作。

后来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儿晕了,我们借着酒力追问他跟D君还有没有联系。留守男是真的喝醉了,略微有些失态,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对大家说:“你们都觉得哥们儿我是冤大头吧,我不冤,我值了!哥们儿爱过!”因为他媳妇在场,我和另外一个女同学稍稍有些顾忌,就想拉他别说了。但是留守男酒劲儿上来了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大大咧咧地说:“你们知道吗,她去了德国之后还给我寄回来一首诗呢。手写的。”一边说就一边大声朗诵,“一路踏空而来,风雨走过的路我经历得太多,昨晚抵达这看不见很久了的城市,你离开我才知道,我一直害怕的是温暖。”我们觉得留守男真的是醉了,清醒了那么多年,难得一醉,真好。诗是我后来在网上查的,我坚信,D君是爱着留守男的。可是她无法安放这份爱,就如同她无法安放自己的心。

前段时间听说D君离婚了,回国了。我就想到她常说的那句:“我不会留在这里的。”她的下一站会是哪儿呢?她还会再爱上谁吗?答案好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