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7日上午,在文化宫附近的一个普通平房小院内,我们见到了正在拿着拖把清扫房间的女红军吴清香。跟西北地区大多数回族妇女一样,她的头上也常年戴着一顶白色小帽。她清瘦的身材,清秀的面容,清亮的嗓音,灵活的动作,让我们很难将她与85岁的高龄联系在一起。在交谈过程中,她流露出了潜在的四川口音,于是采访就从她的乡音开始说起。
老红军吴清香说:
我是四川人,老家在通江县双丰乡,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三岁那年,父亲病故,母亲带着姐姐和弟弟改嫁他乡,把我托付给了舅舅抚养。舅舅也是个贫穷的农民,家里的日子过得很艰辛。
1933年,我12岁,那一年我们家乡来了红军。红军在双丰乡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并且开始组建童子团(儿童团)。舅舅听说了,就鼓励我去参加红军童子团,跟着红军闹革命。红军首长见我聪明伶俐,年纪又小,就把我编到了宣传队,从此我就成了一名红军文艺兵。开始在红军队伍里学唱歌,学跳舞,学文化,积极搞宣传。
1936年11月,我跟随红军首领徐向前率领的红四方面军,从四川出发,开始二万五千里长征。为了活跃红军战士的文化生活,红四方面军在长征途中组建了“前进剧团”,我是其中的一员。我们通过文艺演出,宣传群众,鼓舞士气,调节部队情绪,保持红军战士的革命斗志。当时,我们文工团有30多人,从懋功到甘孜,一路上山高水低,爬雪山,过草地,天上有敌人的飞机在追,地上有国民党的部队在追打围剿。但是我们仍然保持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和宝贵的革命斗志。为了保存力量,躲避敌人,我们连夜翻越白雪皑皑的夹金山。过了夹金山,就进入藏族聚居区。这里空气稀薄,没有人烟,前面就是茫茫大草地。这时候已经到了夏天,虽然草地发绿,但是部队缺少粮食、盐巴,许多战友都因为身体情况,没有走出草地,永远长眠在了那里。我们红四方面军,因为张国焘的原因,曾经两次爬雪山,过草地,备尝艰辛。好在,我年龄小,人也机灵,有一次过雪山,我竟然缒着首长的马尾巴溜下了雪山!首长叫我“机灵鬼”,一点也不生气。
后来,我们终于到达了哈达铺,在这里进行了休整。在腊子口,我们和敌人打了三天三夜,经过千辛万苦,我们迎来了会宁三军大会师。那个时候,我们真是好高兴,好高兴啊!
在会宁,队伍进行了整编。我所在的原红四方面军妇女独立团,被整编成妇女抗日先锋团,我被任命为班长。1937年3月,红三十军、九军、妇女团,以及骑兵师的余部,组成了红西路军,在靖远过黄河,经古浪、永昌进入河西。一路上,我们都在和甘肃军阀马步芳作生死决斗。在一条山,我的脚被敌人的子弹打穿,脚上张开了个大口子,战斗结束后,才知道疼痛,草草缝了几针,就继续行军,现在还留着伤疤。
阴历十月,部队进入张掖,战斗更加严峻。在临泽梨园口,大批大批的马家军跟着我们的队伍不断追杀。红军奋力突围,多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天寒地冻,红军缺吃少穿,衣服单薄,许多战友被敌人抓住杀掉了,有的被活埋进了万人坑。我和姓王、姓胡的两位女战友拼命往山里跑,我们躲进了一个山洞里。在那里,因为有老乡的帮助,我们三个藏了六七天。不料狡猾的敌人又前来搜山,我们落入了敌手。我们这些不幸落入敌手的女红军,遭遇的坎坷磨难,许多事情埋在心里,无以言说。
马家军把我和一些被俘的战士一起押往甘州,关押在马步芳属下旅长韩起功的宅院。他们把我们的女红军,或者强迫分配给一些军官做老婆,或者让她们给地主做佣人。我就是做了一年多的佣人,又被迫嫁给一个比我大十多岁的回族男人——韩宅看门人马银福,成家的。
一年后,这个叫马银福的人带着我逃离了甘州(张掖),来到了青海西宁,以做小买卖为生。从此我流落民间,和这个叫马银福的老实人同甘共苦,拉扯着一双儿女。不幸的是1950年,马银福在一次做生意的时候与别人发生摩擦,被对方雇人给残忍地杀害了。我失去了丈夫,靠给人家洗衣做饭干杂活,独自拉扯着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1952年,我为生活所迫,改嫁给了一个年龄大我不少的西宁回族人冯廷玉。这个人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下苦人,我们成家后,就带着孩子来到兰州定居。我们夫妻同心协力,先给工场拉石头,干杂工,后来又用积攒下的一些辛苦钱,租了房子,开了家车马店,日子才渐渐有了着落。
1966年,辛苦一生的冯廷玉病逝,我的一双儿女也已长大成人。后来,儿子女儿都成家立业,又有了子女后代,生活过得平平安安。现在年已85岁的我,身体尚健。2005年,我还跟随甘肃******朝觐团,去了遥远的麦加哩。时值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听说中央心连心艺术团要来会宁慰问演出,我是多么渴望再去会宁看一看啊!那里是我们红军三军大会师的地方,真希望你们能帮助我实现这个想了一辈子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