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寻访那些红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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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他成为了雪山(1)

8月4日上午,在五里铺军区干休所,我们采访了老红军张星点。张星点现年82岁,9岁参加红军,11岁长征,是现存红军中年龄最小的人。他英俊挺拔,文质彬彬,健谈开朗,老当益壮,仍然洋溢着生命的激情和活力。

老红军张星点说:

我是四川人,1936年红军来到四川,我就硬跟着红军走,非要当红军。红军见我决心大,赶也赶不走,只好把我暂时安排在炊事班,打打杂,帮帮忙。唉,说起长征路上,许多事情让我终生难忘。想起我们的部队几次遭遇敌人,敌人的子弹从我的耳边擦过,从我的身边飞过,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是惊心动魄,闪现眼前。

我心里最难忘的一件事,就发生在长征路上。记得那一次过雪山,海拔很高,又遇上了呼呼狂风,首长看我年纪小,就让我和后面的文书一起走。那天狂风刮得人东倒西歪,脚跟都站不稳。这时,文书顶着狂风吃力地走过来,二话不说就伸手帮我背行李,让我扯着他走。不料刚走出几步,天色大变,接着乌云密布,冰雹劈头盖脸地降落下来。文书背着大行李,立即吃力地转过身来,弯曲着身体把我拦在怀里来保护我,自己却被雨水冰雹淋着砸着,直到雨水渐弱,冰雹渐小,他才松开我说:“我们快走,快去追赶部队,千万别落下。”因为我年龄小,体力差,走得慢,文书有些着急,说:“不行你拿着行李,我来背你走。”我没有让他背,告诉他说:“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落后。”

于是,我们俩就在风雨里趔趔趄趄地往前走。不料,这时,又一阵狂风袭来,突然把我们刮倒在地,我被剧烈的狂风刮进一个远处的雪坑,两人就这么分开了。起初,我隐约听见文书喊了我两声,晕晕乎乎地好像看见他手抓着山地在雨水雪地里往前爬。过了一会儿,就没有人影和动静了。我想从雪坑里挣扎着爬出来,寻找文书,不料却重新陷进了雪坑。好不容易从雪坑里爬出来,可是周围哪里都没有文书的踪影。我急坏了,吓慌了,跌跌撞撞满山跑,满山找,最后来到了悬崖边,扯破嗓子大声呼喊,也没有把我们的文书喊回来,叫回来。他牺牲在雪山里,消失在雪山里,他成为了雪山,无边无际,巍然挺拔,永远,永远的。

我终于追上了队伍,走出了雪山草地,可是我们的文书永远留在了那里,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还记得,我们的朱总司令,记得徐(向前)总。我记得,我们的红军队伍,官兵一致,所有的首长都非常和气。朱德总司令是不笑不说话,非常爱兵。徐总在长征途中,还把自己的马匹让给我骑,这一切都让我终生难忘。可是,最让我难忘的还是那位不知姓名的文书,那位为我在雪山上背行李,在风雨冰雹中把我护在怀里的年轻文书,那位成为了雪山的战友。

长征胜利以后,我在部队里学军事,学文化,参加了部队文工团,学唱歌,学跳舞,学习各种各样的文化知识,还在文化教员的帮助下给老家的父母写了一封信。之后,就主动自学认识简谱,识别音符,掌握歌曲技能了。

1941年,我17岁,在部队创作了第一首曲子《春燕归》,受到了部队官兵的好评和鼓励。1943年,部队进驻庆阳,我在这里又创作了《学文化》。这一次,歌词和歌曲都是我自己创作的,反映很好,还得到了部队的嘉奖,奖励了我一个笔记本。以后,在陕甘边区,我又写了一些战歌,还写了《新小放牛》和歌剧,它们被搬上舞台演出,鼓舞了部队的士气。

1949年,我参加了解放兰州的战斗,1950年,组织上送我到中央音乐学院深造,两年后,我回到兰州,在军区担任军部文艺干事,后来,还担任了创作组的组长。为了红军,为了胜利,为了那些牺牲的战友,活着的战士,我要尽心尽力。

2006年是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今天,我们在经济建设的新时期里回顾长征,意义将更加深远,越发厚重。陕北的红军,陕北的兵运雷鸣同志家在小西湖一带。他清瘦挺拔,气质文雅,面相和善,形体容貌很有几分像刘少奇。雷鸣同志是地地道道的陕北人,故乡在陕北安定县(即现在的子长县),是延安保育学校培养长大的“红孩子”,新中国成立后才被父母接到他们开始稳定工作的甘肃。雷鸣同志1963年毕业于西北农学院农学本科,是高级农艺师,曾任中国农科院兰州畜牧研究所党委副书记、分会会长。在职期间,曾多次获得国家部委、省、地级的科技成果奖,他为治理甘肃干旱环境,改变生态状况培植的“飞播牧草”,曾荣获国家农业部、中国民用航空局联合颁发的专项科技奖。

眼前这位昔日的延安“红孩子”,而今白发染鬓,年过古稀。

我们说起延安,说起延安的“红孩子”,他谦虚地说,其实在延安为中国革命贡献最大的是我们的父辈,我们能在延安保育学校学习生活,是很幸运的,也是很幸福的。

提起父亲,雷鸣同志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雷鸣同志说:

我的父亲雷恩均,是创建陕甘革命根据地的谢子长、******的战友。谢子长和我父亲都是陕北安定县人,谢子长生于1897年,我父亲生于1905年,比我父亲大8岁。******是陕北保安县人,生于1903年,他们各自先在自己的家乡领导穷人闹革命,后来两人走到一起南征北战。在他们的领导下,伴随着熊熊燃烧的革命烈火,红色革命根据地也在逐渐扩大,不久就红遍整个陕北和陕甘宁等西北地区,后来两位领导人也带着革命队伍汇聚在陕甘宁根据地。这两位原本家境殷实的陕北革命领导人,为了穷人翻身得解放,贡献了自己的一切,直到献出自己的宝贵生命。比起他们来,我父亲是革命的幸存者,为此他无论担任什么工作都是勤勤恳恳,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老人家常常教育我们,要忠诚党的事业,要坚持真理,要刚正无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

我的父亲雷恩均,家庭贫寒,兄弟众多,因为家里缺吃少穿,生下不久就被送给一户姓雷的人家当儿子。小小的他,就干起了上山砍柴、放羊、种地的活计。

1920年,他在安定完小结识了给他们上课的进步教师谢子长,接受了“要以天下为己任”的新思想,成为进步学生骨干。他在谢子长的领导下参加了学运,罢免了校长。可是不久,被他们罢免的校长又进到县里当了官。这时谢子长意识到,要想跟统治剥削阶级彻底作斗争,必须要有自己的武装,靠枪杆子说话,光靠贴标语,喊口号,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

学运之后,我父亲雷恩均停学回家,谢子长毅然投笔从戎。

1924年,谢子长回到家乡办民团,任团总,一大批青年参加了他的民团。谢子长亲自当教员,并让我父亲在民团里学军事,想方设法搞武装,宣传革命。这时,有个叫李象九的共产党员来到民团,要人马,建武装。谢子长就忍痛割爱,把我父亲雷恩均和十几名学生骨干拨到李象九的补充排去了。

1925年,李象九介绍我父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开始了革命生涯。

谢子长听说当地的杨庚五是个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有支400多人的队伍,谢子长就让我父亲和阎红彦一起去做杨庚五的工作。杨庚五没有答应,但他手下的一个营长周维祺却答应了,拉出来一部分队伍跟我父亲和阎红彦走了。

他们带着这支队伍来到谢子长、******所在的三道川(今属甘肃庆阳)。恰巧,这里还有支刚从宁夏土匪中收编的队伍,领头的是老土匪张廷芝父子俩。谢子长就想把这两支队伍团结起来,一起跟我们闹革命。不料,两股土匪各有各的打算。宁夏土匪张廷芝人多势众,父子俩见周维祺喜欢享乐,就用快马、金钱、美女拉拢他,还把自己的妹妹也许给了他。周维祺动摇了,于是带着自己的队伍跟着张廷芝的人到宁夏去了。结果,我们革命队伍辛辛苦苦所做的策反工作,反倒给土匪服务了。张廷芝回到宁夏,不改土匪性情,根本不讲信义,紧接着就掉转枪口,回过头来用他的骑兵攻打谢子长。好在谢子长巧妙脱险,我父亲又回到安定,活动在安定和清涧地区,重新组织革命武装力量。

之后,我父亲前往山西汾阳和晋南一带发展革命力量。在那里拉起了一支小队伍,统共五六条枪,因为当时跟地下党联系不上,只好在外打游击。此时正赶上雨季,在外打游击食宿极不方便,只能打完游击再把枪藏起来。谁知,还是被山西地方的一个人发现了,报告给了掌权的。掌权的反动派抄走了游击队藏的枪,还把那个告发的老百姓给杀了,这支武装也随之夭折了。

于是,我父亲就留在了晋西,搞晋西游击队。当时这里有个镖局,镖局有百十来人,还有武装。谢子长先后两次专程来到晋西,要我父亲去做镖局的工作。我父亲通过地下党做通了镖局头目的工作,这时却得了个至今也没搞明白的“出水病”,“出水病”头痛身乏,痛起来大汗淋漓,不能工作。组织上只好决定让我父亲养病,改由师储杰同志带着这支武装到陕西去见党的********,随后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晋西游击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