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洛宣身后的太后夫人故意向左右看了看,侍立在左右的人立刻心照不宣的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的神态。
洛宣觉得这句话的杀伤力对于萧长风这种大爷们儿的男人来说是巨大的,却不想萧长风面不改色道:“若你不走,我会睡得更好。”
洛宣抬头看去,却见萧长风那张面瘫脸依然无波无谰,那一向深邃冰冷的眸中竟透着几许柔情,没有皱眉,没有厌恶,没有杀意。
如此淡定……洛宣顿时就受到了打击——她得再接再厉啊!
所以她呵呵笑了两声,手指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娇声道:“哎哟,僵僵,你真坏!”
嗷……老娘就不信恶心不死你!
萧长风眯眼看着在他胸口处蹭来蹭去的后脑勺,要问他恶心么,答案是肯定的,若换做以前他大概一剑杀了她的心都有了,不过现在嘛……不过在恶心之外他又有点得瑟——
这女人对他撒娇了啊。
萧长风突然觉得很有成就感,他索性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这里人多眼杂,实在不适合打情骂俏的,我带你去个安静点的地方可好?”
“……”
洛宣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来,便感觉身体一轻,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便落进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中。
事实很出乎她的意料啊,萧长风这是抽的什么风?
萧长风将她抱到踏雪殿,并驾轻就熟的在踏雪殿中一张紫檀木雕海棠躺椅上坐下。
洛宣依然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他那满含柔情的眸光如一缕白烟一般落在她身上,看得她一阵心肝乱颤。
不管他这目光再怎么柔和,都给人一种,嗷其实我是一直大尾巴狼啊大尾巴狼的错觉。
洛宣咽了口唾沫,她将萧长风没被她恶心到归结为她下得力还不够猛。
所以,她冲他露出一抹她自认为很欠扁的表情,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娇滴滴道:“僵僵,你还没吃饭吧,要不然我们一起吃?”
依然是紧绷的一张脸,可话语中却分明透出一股浓稠的柔情,“甚好。”
洛宣很快让人准备了一桌子菜,她早已打定了一定要将萧长风恶心到恢复正常为止,所以当萧长风拿起食箸准备动手的时候她立刻夺过食箸嘿嘿笑道:“僵僵,我喂你好不好?”
不等萧长风回答,她立刻抄起一只鸡腿粗暴的咬了一口,再将口中的肉叼给萧长风。
洛宣在心头奸诈的笑着,额呵呵,萧长风你不是有洁癖么,有本事你来吃啊,来吃啊!
她心里这样想着,脸上难免表现出几分得色,那一脸挑衅的样子看得萧长风觉得又可爱又可恨。
为了惩罚她,他索性将她往怀中一搂,用嘴巴夺过肌肉的同时还轻轻浅浅的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
洛宣不可置信眼望着萧长风认真咀嚼着从她口中夺过的鸡肉并咽了下去,一时间五味陈杂。
就连她都觉得恶心了萧长风竟然还吃得那么认真?!
萧长风将口中食物咽下去之后见她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有些不快的挑眉道:“怎的还不继续?”
洛宣倒抽一口凉气,终于忍不住道:“萧长风你不觉得恶心么?你刚刚可吃了我的口水!”
萧长风一脸淡定,“昨天晚上我亲你的时候不知吃了你多少口水你不记得了么?”
洛宣眉角抽了抽,“呃……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这厢就先告辞了,你慢用。”
洛宣觉着吧,萧长风这家伙大概已经病入膏肓了,她再怎么刺激都没有用的,他的病还得这么恶化下去。
洛宣觉得压力好大,就像一直将你当成仇敌以折磨你为乐趣的人突然疯了,他变得疼爱你,呵护你,亲近你,你没有被惊吓到已经很好很强大了,更何况还去迎合他?你又那么无聊么你!
所以对付疯子的唯一办法就是能避则避——她决定将萧长风给赶走。
她将自己的想法跟太和夫人说了一下,太和夫人表示出极大的不理解,“臣倒是觉得楚皇陛下这样是好事,国君大可以顺水推舟,跟楚皇结为夫妻,有了楚国相助,襄国的经济和军事定会更上一个台阶。”
太和夫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一来洛宣已经打定了注意不再依靠别人,二来萧长风的转变实在太过惊悚,她总觉得萧长风那笑脸背后有什么重大的阴谋。
所以她不想趟这趟浑水,对于萧长风这疯子她觉得离他越远越好,可是要赶走萧长风又不是一件易事。
洛宣揉了揉额头道:“这事还真是棘手。”
此刻二人正在宫中散步,千白实则不明白洛宣究竟是个什么想法,索性也不发表意见。
二人走到一处湖边时正好看到湖对岸的凉亭中坐着一个人,凉亭用一条厚厚的帘幕遮掩着,只能隐约看到那人的身影。
“那人想必是紫武殿吧?”
洛宣有些疑惑,她都还没认出那人是她的紫武殿,千白倒是眼尖,不过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洛宣登时就猜出了她的心意。
“你看上孤的紫武殿了?”
千白急忙躬身道了一句,“不敢。”
“你对我还用这般客气么?你只说你究竟是不是看上他了?”
千白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才松口道:“正是。”
洛宣扑哧一笑,轻轻推了她一下,“你这家伙竟然还会脸红?罢了罢了,你既然喜欢,孤便将他赏给你了。”
在襄国,男子并没有什么地位,地位稍高一些的男子可用于上位者传宗接代,地位稍低的男子完全就被当做货物一般交换。
对于国君后宫中的男宠来说,只要膝下没有子嗣,国君完全可以自行决定他的去向,更何况紫武殿还没有承宠,所以洛宣将紫武殿赐给千白无可厚非。
不过,这紫武殿连湘子可是连霜和昌平候使劲浑身解数才弄到洛宣身边当探子的,如今洛宣将人给了千白便彻底将二人的计划给打乱了。
连霜和昌平候急忙召开紧急会议,经过两人商议决定,既然洛宣将连湘子赐给太和夫人,她们便顺水推舟,让连湘子挑拨太和夫人和洛宣之间的关系,再利用太和夫人挑拨洛宣和楚皇之间的关系。
连湘子被送进太和夫人府上之后极尽宠爱,太和夫人并不是好色之人,在连湘子到来之前她府上是一个男宠也无的,再加上连湘子这人很懂得拿捏女人的想法,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才能彻底走进女人的心房。
再加上连湘子在风花雪月之事上有一定的经验,每一晚都能对太和夫人温和备至,让她好似身处在九霄云端一般。
太和夫人对他宠爱得简直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连湘子也不是那种给了几分脸色就恃宠而骄的人,这一点更让太和夫人欣赏。
那日,两人并排靠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柔软的月色照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连湘子将太和夫人搂在怀中柔声道:“夫人如此辛苦,臣看了真是心疼。”
太和夫人满足的眯起眼睛,“这点辛苦跟我以前经历的磨难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连湘子见太和夫人完全一副餍足的欣喜表情便趁机道:“也是啊,当初夫人为了保护国君不知受了多少苦。”
太和夫人笑笑,“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和国君都好好的就行了。”
“可是,不管现在多好,过去的伤痛还是在现在的生活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夫人的父亲死了,哥哥也死了,母亲也成了残废,夫人真的觉得这一切值得么?”
太和夫人神色一凝,但随即恢复如常,她依然温和笑道:“有时候我想着也觉得不值得。”
连湘子心头暗想,太和夫人果然还是有一二分私心的,他趁热打铁又道:“禾家对国君忠心耿耿,若不是有禾家,国君现在恐怕早就被先公暗杀了,如今国君登位,禾家虽看上去荣耀,可并没有什么实权,想来正是印证了那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弹弓藏’国君心里还是忌惮着夫人的。”
太和夫人慢慢从他怀中坐起来,凝眉道:“你说的倒也对,自古帝王哪个不是多心生暗鬼?”
连湘子果然顺着话头道:“夫人可知,我们的国君大人可不是多心生暗鬼这般简单的。”
千白挑眉,示意他说下去,连湘子便接着道:“我们的国君还是个是非不分的,不然她怎的让花如是坐上司马一职,要知道夫人才是跟着国君出生入死助国君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那花如是不就是长得有几分皮相会说几句人话么?她有何资格坐上司马一职,臣倒是觉得太和夫人比她更有资格成为襄国大司马。”
太和夫人不答,只凝神细思,好似在分析他这句话的真假。
连湘子见她脸上那明显的怒意,只以为她是愤怒国君对她的不公,便又继续道:“臣说国君是非不分还有一个原因。”
不待太和夫人回答,连湘子走到房间一处,从箱笼中翻出一沓白绢书信递给她,“夫人请过目!”
千白接过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
“这是当初楚皇给写给先公的书信,这一封一件的都是要致国君于死地,而国君却对这一切全然不知,依然那般轻信楚皇,国君这么做,无疑是将一枚毒瘤养在身边啊。”
千白慢慢从信中收回神,她突然勾唇笑笑,这笑容却不似她平日那般和气可亲,就仿佛在一朵盛开的花瓣上倾洒了一片可怕的阴霾。
连湘子浑身一颤,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只见千白脸上笑容忽的一收,广袖一抖,下一刻,便见那青葱五指死死扣在连湘子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