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晶晶的出现,蔚海蓝忽然间就想起了那段往事。
那段几乎已经遗忘的记忆。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时间是很可怕的东西,如果不曾提起,如果不曾出现,那么真的会淡忘。
当时的她太过年幼了,依稀惟有些零星的画面。
她已经不能记起,究竟是第几次的考试没有得到满分。
她总是习惯地跑去那个角落,园子里鲜少会有人去那儿。
密密草丛遮掩的一角,参天的大树碧绿成荫,她像是每次失败后,跑去那秘密基地,准备大哭一场。刚才她跑去见母亲,赵娴冷冷地望着她,告诉她以后不用来给她看成绩了。她心里难过,想着她又让母亲生气了。
她正哭的伤心,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周遭有人。
可就是那么的突然,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从树上一跃而下。
那是蔚海蓝第一次见到他。
那天已是夕阳西下的绚烂黄昏,那个少年像是天人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抬头望向他,她看见那些美丽的光芒从他的身后透过来,他侧着身而站,他的侧脸,好看的无法用言语形容,挺直的鼻梁,俊秀无双。他慢慢转向她,她发现他的左眼蒙了白纱。
她确实被吓了一跳,急忙擦干眼泪,不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哭泣。
他走近她。
他说:哭什么,谁能每次都一百,你既不是神又不是上帝。
她有些生气,指着少年的他,颐指气使,高傲地呵斥:不许你在这里!
他却低下头来,那样专注地望着她。
她终于发现他的眼睛。
那一只完好的眼睛,漂亮如琉璃。
祖父买来的琉璃,也不过是那么漂亮吧。
狭长的眼,眼尾略微弯着,睫毛很长,眼尾稍向上翘,眼睛水汪汪似的,四周泛起红晕,这让她想到了春天的桃花,桃花就是这样的红。他的睫毛长,眼尾稍向上翘,瞳仁常往上面作斜视,黑白并不分明,可是瞳仁却异常的漆黑,眼神似醉非醉,令人有点朦胧而奇妙的感觉。
后来才知道,这样的双眼叫作桃花眼。
少年仅是笑笑,那笑说不出的生疏:是,二小姐。
那个少年,她从管家伯伯那里得知他的名字。
他的父亲白滨是蔚雄谦的司机,而他是司机的儿子。
他叫白宇。
蔚家对待下人一向严谨,下人出入园子都是由后院入,他们也都住在后院的小屋里。平常的时候,不会允许他们随意在园子里游逛,哪怕是孩子,那都是不准的。不过,她也没有去打小报告。
再次见到那个少年。
她和舒画在玩球,祖父特意让玩具公司定做的球,弹性好,而且球是透明的。
起先是玩得挺好的,不知怎么搞的,那颗球落进湖里。
舒画拉她:二姐。
她看见他走过,他单手提着书包,正往后院的小屋而去。
她喊住了他:你!就是你!站住!
少年没有停下脚步。
她大喊他的名字:白宇!
少年不疾不徐回过头来:二小姐,有事?
她说:球掉进湖里了,你去捡!
深秋的湖水,已经有了凉意,他放下书包,卷起袖子裤管,他的肌肤有着健康的色泽。他淌水而下,摸索着湖水,在湖中摸索了大半个钟头,这才找到了那颗球。上来湖岸,他打了个喷嚏,衣服湿漉漉的。
她带着舒画就走,走了几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交给舒画。
她说:舒画,你去把手帕给他。
舒画乖乖地接过帕子,送去给那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年。
等她折回,蔚海蓝又说:不许告诉他,这手帕是二姐的。
舒画问为什么。
她想了想道:这是个游戏,看看舒画能不能保守秘密。
舒画果然没有说。
期间,舒画几次跑来跟她说,她去找那个哥哥玩儿,可是少年的妹妹好凶。
那些有关他的消息,从舒画的口中得知。
第三次见面时,她被几个流*气的少年给堵了。
平生第一次壮胆调皮,想要自己走回家,可是没有料到横生意外。又是那个少年,奇迹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同一条回家的路上,他狠狠教训了他们,和他们打架,一人对三人,却是将他们赶跑了。
她突然想起,他眼角浅浅的痕迹,原来是那时打斗留下的伤痕。
赵娴生日那天,家里买来了那种三层高的草莓蛋糕。
她悄悄切了一块,捧着草莓蛋糕去找他。
她找遍了整个园子,却也没有瞧见他。最终她来到那棵树下,她看见他躺在树干上正在睡觉。她喊他,他跳下来,她将蛋糕从背后拿出递给他。他并没有反应,她想他也许不喜欢蛋糕。
她说:我不喜欢吃蛋糕,你要不要?
他不应声。
她又说:不要的话,那我扔掉了。
可他却又是那么突然的,对她露出一抹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少年微笑。
好看的不可思议,如春风徐徐如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却让她感到莫名的酸涩。
最后,他挥开她的手,将那块蛋糕挥在了地上。
自此势不两立,而他经常挨训被罚。
直到冬日里的一天,舒画拉她去院子里玩。
她看见那堵墙上,他和白晶晶坐在墙头正在晒太阳。墙头很高,白晶晶说了什么,她已记不得,舒画闹着要上去,她也不知是哪来的怒气,执拗着爬了上去。谁喊了声“有蛇”,脚下一个不稳,身体朝后跌了下去。
她一下懵了,昏厥过去。
听说后来,他的父亲被祖父打断了一条腿。
那个少年也不知所踪。
如今,他早已长大。
蔚海蓝轻轻握住他的手,只是望着他,她突然感觉有些醉了,可她分明没有喝酒,“你的眼睛治好了。”
他没有出声,只是将手轻轻抽出。
雷绍衡道,“上去睡,我还要去忙。”
瞧见他又要走,蔚海蓝一下起身抱住了他。她像只猫儿,脸贴着他的后背,亲昵地蹭了蹭,她难得会主动挽留,她的手环着他的腰,她轻声说道,“你刚回来,难道不累么,今晚暂时放一放好不好。”
沉默半晌,他拉开她的手,她被打横抱起。
他抱着她走上楼去,猫儿一声声叫着,也随他们上楼。房门半敞,他抱着她走了进去。瞧见焕然一新的房间,仿佛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清新香气。小猫儿钻入盒子里,蜷缩身体,窝着耷拉下脑袋。
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温暖芬芳,充满了柔和。
他们的婚纱照,挂在墙上,那么大的一幅。
他说让她在家等他,她就真的等着他,哪儿也没有去。
他突然有些满足,满腔的柔情化开。
雷绍衡将她轻放下地,蔚海蓝拍拍他的手,“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她起身走向洗浴室,开始替他取毛巾,准备洗浴用品。
听到脚步声,她并没有回头,只是唤道,“一会儿就好了。”
忽然,有力的臂腕将她拥抱住,他已经将衣服脱下,赤着身体,结实的肌肉线条,低下头寻到她的唇激烈而沉默地亲吻。她温顺热情的回应他,在这离开的日子里,告诉他,她有多想念他。
渐渐的,她的衣服被褪尽。
蔚海蓝突然明白,小别胜新婚是什么意思。
在袅袅水气里,他的热烈他的缠*绵,几乎要将她揉碎将她融化,让她不想再醒来。
这个晚上,雷绍衡睡的很沉。
他将头埋在她的胸口,紧紧地抱着她睡着了。
他一向浅眠,很少会睡的那么深。
而他做了一个梦。
很久都没有梦到了。
梦里的女人,一头长发很黑,他几乎看不清她的面容,虽是模糊的一团,但他知道那是谁。她摸摸他的脑袋,她在微笑,她笑的好美,可他怎么觉得她像是在哭。她让他不要乱跑,在家里等她。
她告诉他,她很快就会回来。
他便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又从天黑等到了天明。
他忘记自己究竟等了多少天。
她却再也没有回来。
他没有对别人说,那一天是他的生日。
他依然还记得,她离开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小衡,最喜欢草莓蛋糕了。
也许是那个梦的缘故,这天雷绍衡醒得很迟。
蔚海蓝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却还在睡。
她望着他的睡颜。
这个男人睡着以后,那张俊颜就会显露出几分孩子气,有些些可爱。唯有那两道浓眉,还不羁地舒展,这会让她想到天空,天空里翱翔的鹰,展翅后就会飞的很远很远。她轻轻触碰他,想要抚平他皱起的眉头,而他眼皮微动,随后陷入更深的睡眠中。
他当真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
她偷*偷亲吻他。
猫儿在她下地的刹那,立刻蹿到她脚边亲昵撒娇。
蔚海蓝将猫儿抱起,迅速地奔出屋,不让那叫声吵到他。
“嘘!不要叫噢!”
“喵——”
“你肚子饿了?”
“喵——”
“给你弄点吃的,不过你不可以去吵他噢!”
“喵——”
猫儿一声声的应着,像是能听懂她的意思。
蔚海蓝给猫儿准备了牛*奶,又是去厨房亲自端来了早餐。
等到她折回,却见他已经醒来。他穿着睡袍,随意地坐在客厅里逗弄猫儿。又是那尖锐的猫叫声,打破早晨的安静。他颇有兴致,所以手里的毛线球在晃动,沉声催促,“来,来抓,小刺猬。”
这样的场景,是多么让人怀念。
蔚海蓝无奈微笑,也是任他逗弄猫儿了。
摆好餐点,蔚海蓝喊他吃饭。
显然他是逗得依依不舍,索性就抱着小猫儿上餐桌。
蔚海蓝瞧着他一边用早餐,一边不忘记继续逗弄。小猫儿在他的手中,翻过来掀过去,那样子还挺享受。他的笑容,温柔带着些疼宠,他在宠着一只猫儿,她竟有些不是滋味,就连自己都觉得太过可笑,她才不要和一只猫争宠。
蔚海蓝终于忍不住喊,“你快吃,粥都要凉了。”
他这才开始喝粥。
他听话地将那碗粥喝了个精光,又是开口道,“小刺猬,来喝。”
“我刚刚已经喂过它了。”
“是么,没准儿它又饿了。”雷绍衡握着汤匙,勺了牛奶凑到猫儿嘴边。
小猫儿贪吃地嗅了嗅,放心地伸出舌头,恬着那汤匙里的美味。
他一汤匙一汤匙地这么喂。
猫儿就这么安静地蹲坐在餐桌上,小尾巴一甩一甩。
蔚海蓝突然想起,他曾经也喂她喝过粥,可是就这么一次,这样的恩*宠,就连她也鲜少会享有。
可如今小猫儿简简单单就得到了。
蔚海蓝蹙眉道,“不是还有事要忙么?”
他慢慢悠悠地“恩”了一声,那一汤匙的牛*奶喂完,这才抬头问道,“我的衣服呢?”
置衣间内的衣橱都已经收拾整齐,哪件西服配哪件衬衣,领带又在哪里,他站着不动,全都让她安排。她娴熟地帮衬他穿好外套,站在他的前面,替他系领带,她轻声问道,“你妹妹现在住哪儿?”
“她在和平那里。”雷绍衡道。
蔚海蓝知道他,孟和平是那个医生,和他关系不错,而且也喊他大哥。
蔚海蓝又是沉默片刻,领带笔挺的打好,她的声音更轻了,断断续续说道,“他,你爸爸,他还好吗?”
其实小时候的回忆太过遥远,她早就不能清楚记得。
那天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并不知道。
只是她听园子里的下人们私下说起,那两个孩子的父亲,那个叫白滨的司机,他被老太爷打断了一条腿赶了出去。
祖父为什么动怒发火,那是因为她。
从墙头摔下来,她流了很多血,昏迷了很多天。
当时的情况很严重,她差点因为脑震荡而昏迷不醒。
康复后的蔚海蓝也曾经询问管家伯伯,那姓白一家人的去向,管家伯伯摇头,就连他也不知道。
随着日子愈渐推移飞逝,她也忘记了。
忘记了那个叫白宇的少年。
雷绍衡低声道,“他去世了,就在上个月。”
蔚海蓝明白过来,他为什么突然离开,她也不再多问,只是想了想道,“不如,你把晶晶接过来住吧。”
雷绍衡一怔,凝望着她,“婚礼只能暂时推迟。”
“没关系。”蔚海蓝确实没有那么在意,当她知道事情真相后,她只是想着他回来就好了。
雷绍衡搂着她的脖子,啄吻她的唇瓣,“小蓝,你真好。”
白晶晶是在几天后住进了瑜园。
孟和平亲自将她送来园子,雷绍衡这日并不在,他知会了蔚海蓝,他有公务要忙,离开的日子里,需要处理的事情确实很多。蔚海蓝自然明白,也很体谅,她淡淡微笑,只让他去忙自己的事,至于家里,她会安排好。
白晶晶并不掩饰她对蔚海蓝的厌恶与敌意。
她不肯喊她“嫂子”,必要时才喊她“蔚小姐”。
蔚海蓝也不执着于一个称呼,随她高兴了。
孟和平瞧见蔚海蓝,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蔚海蓝曾经受伤生病住院,都是由孟和平诊治的,虽然和他没有太多的接触,可总也认识。再加上孟和平也是雷绍衡的兄弟,她对待他的时候,也是当了自家人的,笑容也不似以前那么冷清了。
“和平,今天医院不忙么?”
孟和平没想到她会和他说话,这让他委实诧异,他愣了下道,“还行。”
“我听你哥说,你现在一个人住外边吧?”
“恩。”
“一个人在外边总不大方便,这园子挺大的,要不然你也搬过来住。”
孟和平又是愣了下,低声回绝,“不了,我在外边住的挺习惯的。而且离医院也方便。”
“外边再好,毕竟不比家里,你要是想回来,随时都成。”蔚海蓝微笑说道。
孟和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点了头。
这边听见他们两人对话的白晶晶不乐意了,拉过孟和平,不满地望着蔚海蓝。
其实在白晶晶的思想里,雷绍衡和孟和平都是属于自己的,站在自己这边的最强后盾,谁都不能夺走。如今雷绍衡和她登记结婚,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她虽然不喜,可也没有办法改变。
现在又看见蔚海蓝对孟和平亲近,她更是一百个不乐意,只想捍卫自己的领土。
“我住哪儿!”白晶晶冲冲问道。
蔚海蓝轻声道,“园子里有很多空苑,你想住哪儿都行,自己看看选选。”
白晶晶围着园子走了一圈,忽而指着一座别苑道,“我就住那儿!”
六月的丁香花开得繁盛,放眼望去,一株株盛开的花序,艳丽硕大,紫红的颜色,一簇簇的,很是漂亮。别苑每天都有下人打扫,将窗户统统打开,一致朝南的窗户,风轻轻一吹,清香弥漫而来,沁人心脾。
白晶晶所选的住处,正是丁香苑。
丁香苑原先是三夫人和蔚舒画住的。
她们搬走后,这里就一直空着。
蔚海蓝记起那时候,蔚舒画就经常和她吵闹。
蔚舒画是三小姐,而白晶晶只是司机的女儿,自然大伙儿都是依顺着蔚舒画的。那些小事,不是她所经历的,所以她也没有多少印象。只是记得有一次,蔚舒画去园子里玩耍,却是哭闹而回。
白滨的妻子亲自领着白晶晶去三夫人那儿。
三夫人脾气温和,几位夫人最是没有脾气了,也幸亏是她,而不是二夫人,不然的话,这事儿可没有那么好解决。
那时她恰巧也在,所以目睹了那一幕。
白滨的妻子不断鞠躬道歉。
还是孩子的白晶晶站在一边,一双眼睛红红的。
往事清楚地在眼前闪现。
此刻白晶晶站在这屋子里,下人正将行李搬上楼去。
她记起那个女孩儿,穿着一件漂亮的小洋装,那种粉色的裙子,薄羊绒的,她只在那种昂贵的橱窗里瞧见过。
她说:我的衣服好不好看?爸爸给我买的!你没有!
她反驳:以后我也会有!
她却又说:下人的女儿不许穿的!
当雷绍衡问她要和谁住时,她不作任何犹豫,便说自己要搬去和他住。
白晶晶曾经想,总有一天她也会住进那座漂亮的房子里。
孟和平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便要赶去医院。下午有个手术,这还是抽空出来的。只是孟和平有些放心不下,又是叮咛几句,临走前道,“晶晶,要是住不习惯,你就去我那儿。”
“你好罗嗦,快点去忙吧。”白晶晶乖巧地点头。
孟和平终是走了。
下人们将她的行李箱放下,刚要替她整理,便被奔上楼的白晶晶呵斥,“谁准你们动我的东西!”
白晶晶一下夺过行李箱,那防卫的姿态昭然可见。
“你们先下去。”蔚海蓝遣散了下人。
行李箱很重,白晶晶吃力地拖进屋,平放在地板上将其打开。
蔚海蓝看见她从箱子里取出衣服,那些衣服,款式很旧,淳朴的棉织,不像是大城市里时髦的女孩子会穿的,却是叠得干净整齐。她又看见她取出了毛巾,甚至就连牙刷牙膏都带在身边,都已经旧的不成样子。
她想对她说,这些可以全都换新的,可还是没有开口。
仿佛这些就是她的所有财产。
一路带着,整个家都这么背在行囊里。
无论去哪里,都只有这些。
蔚海蓝刹那间觉得,这个被宠坏的白晶晶,也不过只是个怕孤单的孩子。
白晶晶一转身才发现她站在门口,望着她一言不发。
她的手里抱着一堆破旧的衣服,那刷牙的杯子还是母亲买给她的,因为舍不得丢掉,所以一直用到现在,都有了缺口,以前不觉得什么,现下站在她面前,白晶晶觉得浑身不对劲,说不出是哪里,可就是不舒服,就连脚也好像快站不稳了,脚底有针一下一下刺着她。
“我不喜欢你。”白晶晶脱口而出,那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厌恶。
蔚海蓝静静看着她,“我知道。”
“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哥!你根本就配不上!”蔚海蓝镇定自若在她眼中却是麻木不仁,这彻底激怒了白晶晶,口不择言地说道,“你就是个害人精!要不是你,爸爸的腿也不会被打断了!要不是你,爸爸也不会这么快就走了!都是你害的!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对下人说。我就住在蔷薇苑,也可以来找我。”蔚海蓝轻声说道。
这天晚上,雷绍衡准时回来。
雷绍衡并没有担心家里边的状况而急切地早归,也没有不知所措而刻意晚回,只是处理完手中的事情,就回来了。园子里挺安静,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三人一起在餐厅里吃饭,饭后白晶晶则缠着和雷绍衡说话。
偏厅里沏一壶好茶,边聊边喝。
“晶儿,我这边要开个地产建筑公司。你不是念建筑系的?正巧来帮哥的忙。”雷绍衡道。
白晶晶双眼噌亮,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一定去哥那儿。”
“那行,你先在家待几天,过些日子开了,你就去公司上班。”
白晶晶兴奋地嚷嚷,“哥你真厉害,都自己开公司了!我就知道哥是最棒的!哥,你还记得么?咱们小时候,你说等以后有钱了,就造好多房子!咱爸住一幢,和平哥住一幢,我也住一幢!一人一幢!”
白晶晶那自豪感是没话可说了,满满都是喜悦。
白晶晶之所以会选建筑系,其实这还是和雷绍衡有关的。
雷绍衡年少时,就对建筑格外有兴趣,可后来他却转念了法律。白晶晶问雷绍衡,为什么不念建筑系,雷绍衡开玩笑说,法律可以惩治坏人。白晶晶当时想既然他没有念建筑,那她就念吧。于是硬是上了建筑系,一个系里女生都少的可怜。现在看来,这个决定还是值得的,她也能够帮他的忙了。
听着白晶晶说起他们一起的童年,蔚海蓝一直很安静,她也不出声去打搅,只是白晶晶每说一些,她就记下一些。那些她不曾参与的过去,他在某个城市里畅想着未来,她不曾感受过的美好憧憬,只能从别人的口中一点一滴得知。
蔚海蓝很高兴,可又有点失落。
这种微妙的感觉,很复杂,很奇怪。
白晶晶又是缠着他说了半天,这才由雷绍衡送去了丁香苑。
今夜的月儿皎洁明亮,蔚海蓝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赏月。
他终于回来,坐到她的身边一起赏月。
他问,“公司叫什么名字,还没有想好。”
她扭头望向他,他的手揽过她的肩头,他沉声说,“你给取一个。”
“为什么让我取?”她明知故问,偏要他给个回答。
雷绍衡笑道,“我是公司董事长,你不就是董事长夫人?等有人问起来,公司为什么叫这个,我就告诉他,这是老板娘取的!”
蔚海蓝也笑了,轮起拳头捶他,“谁老板娘了!”
取名字可是个重要的任务,不能随便取。
蔚海蓝确实需要想一想。
幸亏时间还有一些。
为了公司名字的事儿,蔚海蓝特意去请教王谨之。王谨之博学多才,一定会有想法。他还没有离开,一听她的来意,就给说了许多,两人研究了一番,倒是取了许多个,可就是觉得差了些什么,蔚海蓝决定回去好好商讨决定。
王谨之道,“我这几天就要走了。”
蔚海蓝心念一动。
虽然早就知道他要走,等真到了那么一天,可还是不舍。
蔚海蓝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王谨之摇头,连自己都不知道确切时间。
那几年在外边漂泊,一个人走南闯北,和几个喜好文史研究的朋友到处旅行开设讲座,这样的生活很是随性潇洒。若不是那年赵娴联系他,他才回到春城,恐怕他还不会回来。现在时候到了,他也该走了。只是知道,不管走多远,总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因为这一点,所以连离开,都变的轻松踏实。
王谨之问起了雷绍衡,蔚海蓝简短地说了他的事,可是并没有说太多,因为他似乎很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过去。王谨之得知以后,也是明了,亲人走了,这婚礼自然是不能办,每个地方都有一些规矩。
王谨之也能够体谅,成立公司所需要布署的事情有许多,他一定很忙,所以他也没有提出见上一面的要求。
雷绍衡这几日确实很忙,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每每他回来的时候,蔚海蓝都已经睡的迷糊了。当她醒来的时候,他又已经出门了。这样错开的时间段,让她都很少见到他。只有午夜十分,他的手臂环过她,她将头枕在他的胸膛,那一刻她觉得真是温暖安然。
蔚海蓝道,“小舅,我们会去给你送行。”
王谨之在临走前一天,他去见了陈晟。
他将蔚默盈交托给他,即便他知道,他似乎也不够资格,似乎还有些可笑,他望着这个男人,确实是个好依靠,他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在小馆子里喝了几杯旧,他温温说道,“默盈以后你多照顾。”
陈晟接下他敬过来的那杯酒,一口喝下。
蔚家人是知道王谨之要走的消息,可王谨之没有告诉她们具体时间。
这日早上正在整理行李,王谨之却接到了蔚默盈的电话。
如鲠在喉一般,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听见那头的她,那个漂亮的女孩儿,曾经那样执拗地说她喜欢他,要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在乎,他感觉如梦一场,她依旧清亮的女声,淡淡说道,“以后我再也不会喝醉酒,再也不会一个人跑出来,再也不会任性。我会好好找个工作,养活妈妈,照顾好爸爸。我也会结婚,和一个待我好的男人。我不会再自暴自弃,每一天都认真地过。你不需要担心。”
她对他说了再见。
替王谨之送行是雷绍衡陪着蔚海蓝一起的。
雷绍衡特意推了行程安排,赶来送机。
在机场外的空地,瞧着飞机在跑道上飞驰向碧蓝的天空。
蔚海蓝站在高高的铁丝网前,对着雷绍衡说,“公司的名字,就叫蓝天吧。”
雷绍衡忽然就想起了从前。
这真是一片蓝天。
只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