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向晚并没有想要去指责他什么,她只是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毕竟面对自己曾经的那张鬼脸,她若是个男人,也定然消受不起。
“殿下,你走吧,这么做太冒险,我不想连累你。”
她说的都是实话,她做这一切,完全是心甘情愿,她的牺牲,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她愿意为那个男子付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就他,可是楚靖煊呢?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因为他的付出,根本得不到回报,也得不到回应。
但楚靖煊却以为她还在为了那件事生气,他怕自己在她心中,一直都是那个卑鄙的小人形象。
“不这么做,我会悔恨一辈子,比起这种煎熬,就算被父皇降罪,又有何惧?”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他俯下身,握住她的双肩,深深看进她琉璃般曜黑的眸子:“相信我,如果你不走,接下来发生的事,定会令你生不如死。”
楚靖煊说得可怕,她自己想想,也的确挺可怕。
死无可畏惧,但就像玉贵妃说的,这世上比死可怕的事情太多了,她不要做皇帝的女人,不要成为和玉贵妃一样的可怜人!
“好,我跟你走。”
楚靖煊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来,不仅仅是因为她终于想通,也因为她终于肯信任自己。
松开她的双肩,踌躇了一下,突然伸手,将她的手牢牢握在自己掌心。
秦向晚唬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不解和惊讶,他就已经牵着她,走向了牢狱的出口。
天光迎面而来的刹那,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同时闭上眼睛。
阖眼的那一刻,她感觉有道阴影,将刺目的光芒牢牢挡住,熟悉的气息传来,她的心跳,立时停滞了。
“你不能带她离开。”沉润有力的嗓音,即便是冷冷的口吻,听在她耳中,亦有无限柔情。
楚靖煊下意识将秦向晚推至自己身后:“六弟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看不到他的脸,但秦向晚却能感觉出来,此时此刻的他,十分愤怒。
“我要带她离开。”楚靖煊倒是爽快,答得一点也不婉转。
他直来直去,楚越漓自然也不能拐弯抹角:“我不准。”
楚靖煊惊讶道,“六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其实他这样说,惊讶的不只是楚越漓,还有秦向晚。
不理会他,楚越漓径自绕过楚靖煊,走到秦向晚面前,抬起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阿晚,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浑身一颤,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又疼又涩。
他那双像蒙了雾的眼睛,戚戚地看了她许久,才慢慢退开一些,语气也郑重起来:“敢问四哥,你这样把她带出去,然后呢?打算怎么做?是任她自生自灭,还是被一纸通缉令逼得四处飘零?”
一句话,问得楚靖煊哑口无言。
见他不语,楚越漓哼了一声,伸手拉了秦向晚一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就算能逃离这个牢狱,逃离京都,难道还能逃出这偌大的东盛皇朝?她这一走,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若是被父皇追回来,只怕下场更惨,你以为这是在帮她?明明是在害她!”
害她?怎么会?他楚靖煊就是自己死了,也不愿她受到半点伤害,面对楚越漓锐利的质问,他终是忍不住反驳:“我会保护她,绝不会让她落入那般险境!”
“是吗?”楚越漓讥讽一笑,“四哥你要明白,在这个国家,谁才是真正的主宰!你我都只是那位主子的仆从,他说生,我们不能死,他说死,我们就绝不能生。你以为,自己凭什么可以与那位主子对抗?届时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谈何保护她?”
再一次,被楚越漓逼得哑口无言。
他说得对,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的他,又拿什么去承诺他人?
楚靖煊痛苦地看向秦向晚,没有哪一刻,他像此时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秦小姐,如果你愿意信任我,我可以拿命来保证,我至死也不会将你置于无可挽回的境地……”
话未说完,就被楚越漓打断:“你的命也不怎么值钱,这个保证,还真是没有什么可信度。”
秦向晚第一次觉得,楚越漓的行事作风,实在是有些刻毒,楚靖煊毕竟是他的兄长,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就算再不对盘,也至少给对方留几分面子,这么打击人家的自尊心,也太狠了些。
秦向晚想出面打圆场,但楚越漓压根不给她当和事老的机会,直接将她揽到身前,攫住她的下巴,当着楚靖煊的面,就这么吻上了她的唇。
他吻得很霸道,一点也不温柔不体贴,他像是要将她胸腔中的空气都吸走般,带着一股恶狠狠的惩罚意味。
她知道,他这么做,根本就是给楚靖煊看的。
何必呢?她满心满眼都是他,那颗本来就不大的心,已经被他塞得满满的,一点缝隙都没有,哪里还有节余装得下其他人?
“阿晚。”她眼前开始冒金星时,他终于放开她,额头抵着额头,微微喘着气,“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好不好?”
还有什么好不好,只要是他的请求,她就不会拒绝。
微微一笑,伸手将他环住:“好,我等你的消息。”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是这般无理由地相信他,似乎只要他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这种感情并非是无来由的,曾经,当所有人都将她狠狠摔碎的时候,他却将她一片片拼接起来小心珍藏。
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恩情如此,爱情亦是如此。
所以,在面对即将到来的自由,她选择了收起翅膀,接受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