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变了色,阴沉下来,到了未正时分,便悉悉簌簌的下起雨来。
宝玉终究还是没忍住,便说要出去走走。
袭人明白宝玉这两天气不顺,才又受了一顿抢白,便也不好再拦着,陪着笑侍侯着宝玉穿上箬笠蓑衣和木屐,又叫了一个婆子打伞,又命一个小丫头扶着。
宝玉因道:“不必了惊动那么多人,就叫麝月一个打着伞尽够了。”
袭人怔了怔,便也就依了,又亲自送了宝玉到门口。
到了潇湘馆中,听守门的婆子说探春也在,宝玉心下高兴,忙忙的脱去木屐,一径走进屋里。
果然探春黛玉两个正坐着赶围棋,见宝玉也来了,都笑道:“怎么你也来了!”
宝玉笑道:“怎么我来不好么?我是最会神机妙算的,知道你们都在,自然是要来凑热闹的。”
探春笑道:“好是好,只是时候不对,再迟些,我和林姐姐赶完这局你再来就好了。”
宝玉笑道:“那有什么!你们只当我没来,我就一旁看着,或递茶倒水的也成!”
黛玉摇头笑道:“你若不搅局就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这里原有服侍的人,很不必你来讨巧献殷勤!”
因见宝玉脱了蓑衣脸上沾了些许水渍,又怕风寒雨冷,黛玉便命紫鹃拿了热毛巾、上热茶来。
宝玉喝了口茶,也在棋桌旁坐下,笑问道:“你们可曾歇中觉?”
黛玉摇摇头,笑道:“不过歪了会子罢了!日头短了,不敢睡,不然晚上觉更少了。”
探春也点头笑道:“就是呢,我一个人闲的无聊,就来找林姐姐说话了。”
宝玉笑道:“如此正好!以后三妹妹闲了就多来找林妹妹说话,再把大嫂子她们都叫来。”
探春笑道:“那也容易,只怕天天来扰了林姐姐清静,让人烦。”
黛玉莞尔道:“三妹妹怎么说这外道话。只怕恼我一时招呼不周是有的。”
宝玉摇头笑道:“自家姐妹,怎么竟说这样生分的话。依我说大家在一处亲亲密密的不拘小节才好呢!”
探春摇头道:“这不过是咱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岂不知这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恨不能抓住咱们的过子呢!”
黛玉点头道:“连凤丫头那样要强的也累的病了,虽歇了好几月,到如今也未好利索,每日里还是延医请药的。”
宝玉一听,忙搓手道:“不好,这两日忙着竟没去瞧瞧她。走,咱们都去!”
黛玉摇头笑道:“罢了,也没见你听风就是雨的!这会子雨急,等停了再去不迟!”
探春点头道:“林姐姐说的是呢,就明儿再去也不妨!只别忘了就是了。”
宝玉连连点头,笑道:“那索性就等明早,咱们一起去!”
黛玉笑着对探春道:“你瞧!咱们还不如就让他去呢。自他来了,咱们还未曾动一子呢!有他在这里混嚼,这局棋也不能完了。”
探春也觉得好笑。
宝玉笑道:“罢了,知道你们嫌烦,我不说话就是了。”说着果真起身走到黛玉的书案前坐下。
探春与黛玉相视一笑,便又继续摆棋,屋内渐又复宁静,那屋外的风雨声也变的远远的,仿若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