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宝玉赞道:“了不得了,妹妹如今竟看起这个来了,我竟不知妹妹还有此才!”
探春唬了一跳,忙抬头笑问:“二哥哥看到什么了?这样乍乍的倒惊了我一跳。”
宝玉因扭身扬扬手中的书道:“你瞧这是什么?”
黛玉略带窘色,叹道:“也没见你这样的,总混翻人东西。”
探春忙起身走过去,接了书仔细瞧了瞧,笑道:“林姐姐越发高雅了,竟看起琴谱来了!”
宝玉啧声道:“原来三妹妹也是认得的,果然只有我是蠢材。若不是小时候跟着大姐姐见过,我哪里能认得。”
黛玉淡然一笑道:“这还是几年前从苏州带过来的,是前儿她们收拾屋子翻出来的。我不过随手摞在桌上,偏让你翻着了。”
探春也笑道:“原来林姐姐也善音律,咱们却不知道呢!”
宝玉笑道:“正是呢,怎么从也不弹一曲让咱们听听,让咱们多沾些清雅。”
黛玉摇头笑道:“我还是小时候跟着先母学了一点子,这么些年,不说全忘了,也早就手生了。哪里敢就弹给人听呢,也不敢亵渎了那好曲子。”
宝玉也笑道:“虽这么说,我知道妹妹必是能的,改日必得让咱们洗洗耳。”
探春也点头道:“嗯,以后闲了我就来找林姐姐也教我弹琴。”
黛玉撇嘴笑道:“那也总得等我全拾起来才好说的!倒是今儿这局棋,我看有他在这里是不能完的了,还是算了吧!”
探春点点头,又看了看窗外,道:“听着这会子雨声小些了,天也要晚了,我且要回去了。”
宝玉忙道:“急什么,过会子再回去,兴许就雨停了呢!”
探春摇头道:“秋雨绵绵,你瞧这天阴沉沉的,一点也不见亮,只怕过会子下的更大了呢!我可是就走的。”说着便叫人来服侍准备。
一时麝月也同侍书一起进来了,宝玉便道:“我这会子还不走呢,你先下去吧!”
麝月犹疑着未就答应,就听黛玉已笑对宝玉说道:“你也就回去吧,回头雨大了,倘或滑了或淋了雨就不好了。”
麝月忙感激地冲黛玉笑了笑。
宝玉却仍道:“不妨事,我的那套箬笠木屐都是不怕的!”
黛玉摇头道:“你是有的,只跟你的人难道也都有?素日你是最能体谅丫头们的,怎么此时却忘了?且出来了这会子,再不回去袭人那里只怕又要担心了。”
宝玉眉头一拧,低声咕哝道:“她如今比太太还操心呢!”转眼看看麝月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又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我同三妹妹一块走,也省得你两次送!”
麝月忙拿了箬笠来给宝玉穿上。
探春已收拾好了,走过来笑道:“这蓑衣轻巧细致,二哥哥穿上这个倒更有趣了。”
黛玉点头道:“如今就觉得短了些。”
宝玉笑道:“还是那年北静王送的,穿惯了,也不愿穿别的了!”
一时宝玉探春都收拾好了,黛玉便送了出来。
才走到廊下,宝玉便回身拦道:“妹妹快回屋坐着,看着了雨!”
黛玉莞尔,便停住脚,待目送她们兄妹离去后,方转身进屋。
那雨渐渐的停了,到了晚上却又密密地下起来,打着那竹叶、蕉叶沙沙作响。黛玉本就浅眠,躺在床上听着雨声胡乱地想着心事久久难以入眠,快近天亮时才囫囵睡去。等醒来时,但见天高气清,雨已停了,树枝又稀零了好些,土地上更是苍苔满布,瑟瑟冷风吹过,便卷下一层枯枝败叶,满目萧瑟。
长夜难熬,是何时,秋已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