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交亥时后,青青的烧方渐渐地退去了,黛玉因轻轻嘱咐了红袖几句,便转身走出来。
只见轩敞的厅内大地砖上晃然如镜,映着门窗隔扇斜斜的影子,仿佛水墨画一般,草木携着浅淡萦回的清香正向那镜内画中窥探着,忽然被惊的乱了方寸,婆娑摇曳起来。
黛玉不禁抬头看去,只见一轮皓月斜挂在天边,月华如洗浸润的园内清朗如同幻境,身形微错间,瞥见那高高的青桐树下玉立的傲岸身影,仿若谪仙下凡。
黛玉脚步微微一滞,心中仿佛漏了一拍,那身影已然转过来。
绢绢月色下,棱角分明的清峻面容上一片温悦之色,好似那淡淡银辉,所到之处只是脉脉温柔。
水涵见黛玉款款走来,月华下似明珠美玉莹莹生辉,乍见自己,清灵的眸底仿若流星滑过,长长眼睫旋颤颤垂下即下,似欲遮隐那不经间意流露出的心事!
水涵不由的咧嘴一笑,看着黛玉慢慢靠近。
黛玉低头走至一步之外停下,抬起头,只看见水涵皓齿微现,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面容如此清朗、神情如此温柔,令那西天的明月都黯然失色。
黛玉目不交睫的愣了片刻,方惊觉自己的失态,脸上微微的烧起来,忙低头轻声道:“好早晚了,王爷该歇息了!”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如此好月色岂可辜负了!”水涵含笑走近一步伸手欲握住黛玉的手。
黛玉早惊觉,忙侧身错开步,低头道:“王爷好雅兴!我却是有些乏了!可得回去歇着了!”说话时黛玉已漫步走开,月光下身姿娉婷,绰约如月仙绝尘,清风过处,衣袂翩翩,竟好似真会随风而去一般。
水涵略略有些失望的看着黛玉的身影消失在树影山石之后,怅望良久方才黯然回屋。
经着连日的精心调养,水涵的伤口已渐渐大好了,黛玉的医术也进益非常。
这日清早,青青觉得大好了,便梳洗了扶着红袖慢慢的出了里屋,见水涵黛玉两个坐在后院大梨树下说着话,不觉一怔。青青从未见过水涵如此怡然的神情,素日冷凝在那眼底、隐藏在那眉梢的那丝戾气冷厉,既便是在与自己独处一室时也不曾片刻消弥,此刻却消褪殆尽,只余激赏宠爱之色。
一阵艳羡从青青心底里泛起,化成一缕幽幽叹息,想转身回屋,却被水涵一抬头瞧见了。
水涵略一迟疑,黛玉也发觉了,忙扭头看来,见是青青,便站起身笑着迎过来:“董姑娘醒来了,可觉得怎么样了呢?”
青青只得一面扶着红袖慢慢的走过去,一面点头笑道:“喝了姑娘的药已好多了,总躺在床上闷的慌,便出来疏散疏散!”
“我再替董姑娘搭搭脉可好?”黛玉一面让青青在一旁坐下,一面婉声问道。
“当然求之不得了,偏劳姑娘了!”青青伸出手腕放在桌上,柔柔的睃了水涵一眼,莺声道:“王爷胡须剃了越发英俊了,叫人越看越爱看了!”
黛玉正凝神辨析脉象,听青青极柔媚亲昵的口吻与水涵说话,不禁心下怦然,虽强自镇定着不去理会,一丝红云却从耳根渐渐漫上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