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只得依徐嬷嬷的话用了那碗菜和点心,那点心小巧精致,不过一口一个,其实也没多少。
徐嬷嬷春纤等看着黛玉吃完了俱很高兴,因命凝烟流云取了水盆毛巾来服侍黛玉漱口洗漱。徐嬷嬷见黛玉穿着喜服洗漱行动间很是不省便,因道:“王妃不妨换上家常衣裳,如今洗漱好了,略松泛松泛便可先歇着了,明儿还要早起进宫呢!”
黛玉听了正中下怀,因回到里间,春纤取了一身簇新的大红薄棉纱衣裤来服侍黛玉换上,又替黛玉将发髻散了,拿梳子细细的通了,只将那细碎发丝挽起来,欲从妆奁里取根簪子,黛玉因取出那枝紫玉簪子递到春纤手里。
春纤接过会意一笑,便用那紫玉簪绾起。
徐嬷嬷见诸事已毕,便先遣了春纤几个到外屋去,将那隔扇关上,走到黛玉身侧低声道:“今儿奴婢一时大意,竟忘了件极要紧的事!”
黛玉忙问何事。
徐嬷嬷含笑顿了顿,凑到黛玉耳边低声道:“已然成亲了自然就有男女之事,王妃从今夜起便要与王爷同床共枕了,王妃莫怕,女人们都这么过来的……”
黛玉忽然就明白徐嬷嬷要说什么,小脸登时臊的便如火烧,不觉低头避过。
徐嬷嬷含笑道:“这男女之事乃天理人伦,姑娘家出嫁前都是要告诉知道的!虽羞人答答的,却事关子嗣,极是要紧的!”
因又要俯到黛玉耳侧来说,黛玉一则触痒不禁,一则实在羞臊,便只是躲避着不肯就听。
徐嬷嬷只得笑道:“罢了,奴婢也不说了!总之从此王妃就要与永靖王爷同床共枕了,王爷要做什么你只顺从依了就是了!头一次会疼些,忍……”
黛玉红着脸再也不好意思听下去,忙站起身,将徐嬷嬷推到隔扇外,嗔道:“我这会子也乏了,嬷嬷忙活了一天也累了,咱们都各自好生歇息去吧!春纤,好生扶了徐嬷嬷去歇着!”
春纤笑着应了,徐嬷嬷笑着也不再多话,只将屋里细细检视一遍,方福身告退。
黛玉回身倚在门上怔仲了半晌,羞臊不安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因漫步到西边屋里,见一大整间儿并不曾隔断,迎面西墙便是多宝格,里面陈设着的古玩瓷器,黛玉细细看了一回,绕过一张铺着大红洒金绣凤的锦缛的湘妃榻,便是一张大大的书案,案上笔墨纸砚齐整有序,另有一青金绒缎套着的细长物什,黛玉打开来看时,却是一管墨玉长萧,红红烛火下,墨玉长萧莹然光润,黛玉不禁莞尔,复又收纳起放回原处。身后是齐墙高的大书架,东边墙上悬着一把宝剑,下边是两椅一几,几上一盆报岁兰叶色闵绿叶形俊逸劲秀,临窗是棋桌棋凳均铺着大红洒金绣凤桌布椅搭。
黛玉款步走了出来,穿过大厅,往东边来,待看到那瑶琴,似想起什么,忙走近了细瞧,可不正是自己的那张琴。黛玉心中好似一阵暖流涌起,原来这瑶琴正是当日黛玉从苏州带到贾府的,是当年贾敏夫妇特请了江南名工为给小黛玉做的。那日只为早日离开贾府,当着刑王等人的面,只不过匆匆收拾了几件衣物。此时再见到此物,黛玉焉能不喜。当下坐在琴凳上轻轻抚摸瑶琴,不由的想起父母,往事杳渺,连父母宠溺的笑颜也不再分明,今日自己出阁之喜,想来父母在天之灵应觉安慰欢喜,自己应未曾看错人,水涵应是自己的良人……一时间黛玉思绪纷然,亦伤亦喜,时苦时甜,难以名状。
龙凤双喜红烛火爆了又爆,屋内益发明亮起来,黛玉正想着不知是四更天了,就听得厅里大自鸣座钟“当当”地响了响了十一下,再凝神细听,远处遥遥可闻丝竹暄闹之声,黛玉淡淡摇头,因起身转回里间欲先行歇下。
刚坐在妆奁前欲散了发,忽听外头一阵凌乱沉重的脚步声快速传来,须臾就听得到了门前,一阵杂乱的人语声。
黛玉只听得外头有男子温声道:“三弟醉了,你们好生服侍着!”另一男子笑道:“误了三皇兄洞房了,三皇嫂,咱们回头再给你赔不是!”另一男子沉声道:“四弟别混说,咱们走吧!你们好生侍候了!”一时门被推开了,那几个男子话声也就远去了。
黛玉方迎出来,却劈面一股子浓烈的酒气,两个太监扶着烂醉如泥的水涵进来了。
黛玉见水涵面上嫣红若涂了胭脂,浓眉紧锁,双目紧闭,那胸前大红喜袍几乎被酒全洇湿了,因忙让水涵躺在床上,春纤凝烟等端着水盆并解酒汤等物过来,忙着要替水涵净面,只略一靠近水涵,便被水涵一挥手推的好远。春纤凝烟试了几次,被推的一个趔趄几乎不曾摔倒,那水涵仍是浑然不觉,嘴里偶尔还嘟囔着要酒、要干!
黛玉暗暗摇头,摆手对春纤凝烟几个道:“罢了,且让王爷在这里躺着,等醒了酒再收拾!”
春纤等也只得罢了,因将东西收拾了放到外厅桌上,又禀了黛玉:“外头大焐子里头有醒酒汤和点心,奴婢们在外面侯着!”说完见黛玉点头默许,便福身告退,顺次将门上的帘幔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