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夫人回屋后,心中郁闷,又无人能言,真是烦燥难眠。
宝玉那里是浑然不知,到第二日烧已然全退了,贾母早遣了人来吩咐道好生在家调养几日,不必再出门会亲做客。宝玉正中下怀,又见桌上放着那一盘香芒,忙问是谁送来的。
袭人笑道:“是大太太送给老太太的,老太太又送来的。”
宝玉笑道:“原来是大太太送的。快分些给林妹妹去。”
袭人笑道:“用不着了,林姑娘那里老太太也让送了。”
宝玉喜之不禁,起来便忙忙地要到潇湘馆找黛玉湘云,口内道:“今儿云妹妹就要家去了,早点去了再说说话儿。”
袭人笑着拉住道:“可是烧糊涂了,昨儿史大姑娘就回家了。”
宝玉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跺脚埋怨道:“该死!怎么好好儿的竟发烧了,竟不曾送得她。”
袭人苦笑道:“大早起的总不知忌讳!难不成你是成心病的?”
宝玉自嘲的笑了笑,又见袭人与往常不同,忙问道:“怎么你眼睛这样红,象是哭过了,谁惹你生气了?”
袭人叹了口气道:“好好的,生谁的气!我不过也是个奴才,哪轮的着我们说生气的。”见宝玉面上浮起急躁之色,又叹气道:“昨儿,香菱妹子没了。”说着眼眶儿又红了起来。
宝玉心中一沉,忍不住滴下泪来,良久沉默。
袭人在一旁陪泪道:“想她也真命苦!才不过几个月便把小命给送了!”
宝玉仰面长叹道:“早料到她娇憨难继,不想竟如此早亡。唉,‘影自娟娟魄自寒’,也不知她是否能跟她的父母亲人团圆。”一面叹息,一面就想起失了父母的黛玉,便要去潇湘馆。
袭人忙收起眼泪,小心服侍了宝玉出去,方坐在暖阁里边绣鞋面子边想心事。今日便已听闻了昨日贾母等商定了宝黛二人的终身,心中虽十分不喜,却也无可奈何,只不明白王夫人如何就应了的。
依袭人私下冷眼度来,王夫人是和自己一样,都是喜欢宝钗的,怎么就定下了黛玉呢。宝玉心里时时刻刻都把黛玉放在第一位,黛玉又心窄多疑,自然还是把紫鹃当成贴心的,以后自己岂不是要排到紫鹃后头去了,素日的要强岂不全白费了。
袭人正在这里痴想,却听到太太那里打发人来叫自己过去有话要说。
袭人忙速速地收拾了,出了园子来见王夫人。
王夫人正喝茶呢,见袭人进来了,一点声色不露,只问宝玉现怎么样了。
袭人忙小心道:“二爷已好了,已到园子里找林姑娘说话去了。”
王夫人眉头收起,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轻声道:“昨儿已和老太太说过了,过两日就仍把宝玉挪出来了,这两天,你且叫他们细细的把宝玉的东西打点了预备着。”
袭人一听,正对了早上听到传闻:宝玉黛玉的事定下了,自然是要将宝玉搬出园子避嫌的;袭人的心早纠成麻团般,有心想让王夫人想法子阻止此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皱着眉头,闷闷的应了声:“奴才知道了。”
王夫人看着袭人满腹心事的神情,笑问:“你怎么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