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忙笑道:“不瞒姑娘,我心下也顾虑着这些呢!只才二爷吩咐的,也不知怎么跟姑娘说!”
黛玉莞尔笑道:“这有什么!你快去吧!且这会子我正觉的有点乏了,只想静静地歇会子呢。”
袭人点头应着,仍送着黛玉往里走,待紫鹃走来方笑着作辞去了。
回到怡红院,袭人先遣麝月到太太那边打探打探,自己就坐在外屋边做针线边等消息。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才见宝玉垂头丧气的走回来,麝月也是默不作声的跟着。
宝玉见了袭人也不作声,只闷闷的走到里间,歪到床上唉声叹气。
袭人很是不解,忙上来问缘故,宝玉只摇头不答。
这里正打闷葫芦,却又见太太打发人来让袭人去问话。
袭人心下一惊,只当又出了什么丑事,要责问自己,忙忙的整理了衣服头发,跟着那丫头一起出园子往太太房中去。
惴惴不安的进了太太的房中,袭人也不敢抬头,只垂手弯腰站在那里。
好一会子才听得王夫人问道:“你来了!这些日子宝玉饮食睡眠怎么样?”
袭人听得声音平静和平,心下稍安,便陪笑回道:“请太太放心,二爷已经大好了,饮食上与从前一样了,夜间也醒的少了。”
王夫人点头道:“那倒也罢了,我才疑惑他怎么还是那样蔫头耷脑的,当他还为撵晴雯的事见我不自在呢!”
袭人忙笑道:“那是没有的事。二爷也不是那糊涂的人,也是知道太太是为他好的。早上还同姑娘们一处说笑呢!才刚回去便睡下了!许是中前午后犯困的缘故!”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你说的很是。有你服侍他,我自是放心的。也要劝着他多读书才好!”
袭人忙笑道:“太太放心,这倒是不用人劝的。二爷每常闲了便是书不离手的。近日闻得老爷也常夸二爷学问有长进不是!”
王夫人点头道:“老爷夸他有才情是尽有的,只恨他不肯用心!不然就更有出息了!我也不必整日介这么操心了!”
袭人忙陪笑道:“我们做奴才的只知服侍好二爷饮食起居,好叫太太、老太太、老爷们费心。只恨我们于学问上也不懂,虽也满心里巴望着二爷在学业功名上能光宗耀祖,纵然有心也是无力的,不过是能着些劝二爷多看书罢了!”
王夫人点头笑道:“我的儿,难为你有这样的心!果然我没有错待你!”
袭人忙陪笑道:“太太对奴才的恩典,奴才难报万一!太太宽厚怜下,不嫌奴才粗笨,奴才唯有尽心尽力服侍二爷罢了。”见王夫人连连点头,袭人又迟疑着说道:“太太,奴才还想讨太太的示下,二爷何时搬出园子来住?”
王夫沉吟道:“我的儿,我早有这个心思了,只还没想到好法子。你也是知道的,当初搬进这园子是娘娘的旨意,老太太那里也得好说过去才好。”
袭人想了想,陪笑道:“太太说的是呢。只依奴才看来,二爷如今大了,常常跟着老爷出门会客,结交些为官做宰的,自然是常有些宾朋来往的,迎来送往的到底不方便。更有时回来晚了,园子里尽是些花草山石,进进出出的,倘或一时摔着绊着甚而吓着了,也是不好。”
王夫人听着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我再想想!你去吧!”
袭人答应着,方要走时,王夫人又叫:“等等,还有句话要嘱咐你!”
袭人忙又回来,王夫人想了想道:“日常闲了,想方子少让宝玉跟她姐妹们一处厮混。”
袭人忙答应了。
王夫人又道:“林丫头三天两头病着,又心窄爱恼,少让宝玉去惹她生气。”
袭人犹疑了会子,还是皱着眉道:“这倒难劝!太太不是不知道,二爷最爱找林姑娘说话,且又离的近,哪天不去几遭儿。虽常惹林姑娘生气,却是最听林姑娘话的。我们虽可死劝,到底是奴才,二爷不听也没法子。依奴才看来,太太还是让二爷搬出园子来好些!”
王夫人皱着眉头,沉思的半晌,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罢了,你去吧!横竖多留心些就是了!”
袭人答应着,行礼退去。
回到怡红院,宝玉却已出去了,问麝月方知是老爷叫去会客了,袭人便放下心来,因问麝月太太找宝玉所为何事。
麝月道:“才刚太太没跟姐姐说么?听彩云说姨太太犯了腰疼,太太叫宝玉明儿个去姨太太家瞧瞧去。别的说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袭人疑惑地说道:“这就奇了,若为这事二爷也不会那样形容。”
麝月笑问道:“太太找姐姐做什么了?”
袭人忙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问问二爷这几日的饮食起居罢了。”顿了顿又叹道:“可怜太太菩萨一样的人,也是操不完的心,偏二爷也总不能让人省心,越大越成孩子了。”
麝月笑着点头,道:“这也难怪他,从小就象是凤凰般的捧着的,那撒娇淘气的毛病一时也是难去的。外头人家的公子爷多少不堪的事,咱们虽未曾亲见,难道还没听过。依我看咱们二爷也算是好的了。”
袭人轻笑道:“你这蹄子,这般一心回护二爷,也不害臊!”
麝月憨道:“做什么要害臊,不过是和姐姐说说罢了。”
袭人笑道:“正是这话呢,咱们私下里说着玩不打紧,可不能让旁人听见了。快叫个小丫头子到园门外候着,恐怕二爷回来了好照看些。”
麝月笑着应了自去吩咐小丫头子。
却等到天黑了,宝玉才回来,带着些许酒气。
袭人心知必是在外头吃过了,一面忙着服侍宝玉盥洗更衣,一面又命泡了茶来,又问道:“这半日又是到哪里应酬了,可曾惹老爷生气了不曾?”
宝玉正端茶欲饮,闻言立时不喝了,只将茶碗重重地摔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