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将茶碗重重地摔到桌上,瞪着眼睛气道:“怎么我就是个会惹人生气的不成!成日家这个叫我小心、那个叫我仔细。究竟想叫我怎么样?就把我逼走了于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袭人正蹲身为宝玉换鞋,不想宝玉突然发起怒来,那脚重重的跺了跺,幸而袭人反应快,不曾伤着手指,饶这么着,还是吓的心惊肉跳,幸而也没有旁人看见。
袭人忖度着必是下午太太说了什么宝玉不爱听的话,一时便也就默然受了,待服侍宝玉换好了鞋,方长长的叹口气,慢慢站起身,轻声嗔道:“二爷如今常跟着老爷出门会客,必是见多了大世面,厌弃我们了。不如就回了太太老太太撵了我们,另找挑好的来服侍。不必这样行动给脸色、拿人撒气!”
宝玉一听又急了,道:“好好儿的,谁嫌弃你们了,又谁要撵你们了。明知道我心里头怕什么,偏还拿来戳我的心!”原喝了些酒,脸上就有春色,这会子更是急的满面通红。
袭人揉着眼睛,委屈道:“二爷去了半天,林姑娘还叫人来问了几回。好容易二爷回来了,我们也不过是随口问问就叫二爷好一阵数落,且又叫人摸不着头,怎不令人心寒。”
宝玉忽的站起来,道:“我这就去找林妹妹!”说着抬脚就要走。
袭人忙拉住道:“这会子好早晚了,林姑娘怕是已睡下了,明儿再去也不迟。眼看着就是冬天了,若惊动了林姑娘受了风寒,二爷明儿又要后悔不跌了。”
宝玉想着也是,因道:“你说的也是。只明儿早起还要到薛大哥那里去,这会子还须得叫麝月或秋纹哪一个去告诉林妹妹一声儿,就说我和老爷出去才回来,太太还叫我明儿一早去看薛姨妈。这会子天晚了,便不去惊动妹妹了。”
袭人只得笑着应了,因吩咐麝月去潇湘馆传宝玉的话。
不多时麝月便笑着回来了,道:“林姑娘听说二爷明儿要去看薛姨妈,便拿了两色针线叫二爷顺带捎去。请二爷在姨妈跟前问个好,只说姑娘身上也不大好,不能亲去瞧!”说着把手上拿的两色针线捧给宝玉瞧。
宝玉十分欢喜,忙双手接过细瞧,却是两块针脚绵密、绣工精巧的包头,因赞叹道:“做的这样精巧,该费多少功夫。林妹妹身子弱,何苦还要做这些费神劳心的东西。”说着又递给袭人命仔细收好,明儿一早一并带了去。
袭人忙笑着接了,又细细地看着,笑道:“林姑娘虽做的少,但凡做的必是与众不同是极好的,我们看着想学却是不能的。”
宝玉听着袭人满口夸赞黛玉,心下也高兴,因满口嚷着又困又渴,便也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早的袭人就叫起宝玉了,一番梳洗后,换了出门会客的衣裳,宝玉又特特的命袭人将黛玉交待的针线拿来收进衣内,方才往王夫人房中去。
王夫人正坐在房中看彩云打点要带给薛姨妈的东西,见宝玉垂手走了进来,连忙招手笑道:“宝玉,过来!”
宝玉低着头走过去,低声道:“给太太请安。”
王夫人拉了宝玉点头笑道:“怎么来的这样早?可去见过老太太了?早饭吃过了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