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大观园。初春时节,草木都抽了嫩芽,看到那一簇簇的烂漫娇柔的迎春花,宝玉心中愈发恻然。
不觉又走到潇湘馆门前,晨光中的馆舍幽静,守门的婆子见了宝玉,忙带着客气和恭敬迎上来笑道:“二爷来的不巧,林姑娘因为犯了咳嗽,刚喝了药,如今正卧床歇着呢!请二爷别处逛逛去吧。”
这样被拦在门口已不知多少回了,宝玉早已惯了。今见婆子这样说,宝玉心中只是担心,默默地立在门口,忧虑地目光顺着那漫漫的羊肠石子甬道落到了竹枝掩映的小小馆舍。这两日,黛玉确实咳的厉害,也不知那太医开的药管不管用,也不知黛玉一夜能睡几个更次。
宝玉黯然神伤地驻立了良久,方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的抬了脚,往别处走去。地势渐隆,青涩的草木气味中,禅香味渐浓。
秋纹悄悄地跟在宝玉后头,看着宝玉走到了栊翠庵门口停了下来,不一会子,那庵门开了又合上,宝玉便在秋纹的视线里消失了。
妙玉请了宝玉进了禅堂,在佛前敬了香,便退了出去。一会子,一小丫头进来替宝玉送了碗茶。
元春赐婚后,宝玉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妙玉的态度也更加冷淡了。
宝玉不禁想起那回自己与黛玉宝钗两人一起在妙玉处喝茶时那种轻快融洽的气氛,那时自己用的是绿玉斗,而今却只是官窑瓷碗,其中的亲疏远近不言而喻。从头想想,曾经那么笃定的以为会永远厮守的人而今一个一个的离自己远去,前有晴雯之死,芳官之散,现有黛玉之远。
秋纹坐在栊翠庵门口不知等了多久,正想拍门,宝玉却出来了。见着秋纹,宝玉一愣,却也不说什么,只是下山径直出了园子。
刚走到贾政书房外,就碰到了贾环,被下令禁止出门的不仅只是宝玉,也有贾环、贾兰。贾环也是闷不住,得了空就往贾珍处厮混,自觉也是个能成大事的爷,因对那朝庭时事特别的留心。恰此时也是刚从贾珍处回来,那神色又紧张又兴奋,仿佛得了什么大消息,偏又没有什么心胸和气度,只是欲藏还露的样子。正巧见到宝玉,忙停下脚步请叫了一声,见宝玉无精打采的颓唐之态,更觉自己才是个真爷们,因忍不住有些自得,便故意卖弄地凑到宝玉身边问道:“哥哥忙什么呢?可知南安王妃选认义女的事?”
宝玉茫然的摇摇头。
贾环看了看立在几步之外的秋纹,便又低声得意的说:“朝庭要议和,没有适龄的公主,南安王妃着急了,因要认个义女,就要送去换南安王的。”
宝玉心中登时生出烦燥,因不平的道:“怎么女儿家的命就不是命么?堂堂南安王府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贾环有些幸灾乐祸地盯着宝玉,道:“到底是二哥哥,总是先想着女人的。就看南安王妃会看中哪家姑娘呢。”
宝玉听着话刺耳,再看贾环那委琐奸邪的神情,心生厌恶,因摆手道:“去吧!别到处聒噪这些没脸的事。”
说着也不理贾环,自己大步先走了,不知道背后贾环咬着嘴一直瞪着自己,还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