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雍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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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采石矶江上遇险情 心上人失足沉江底

弘历乘坐的官船因是顺流而下,行驶飞快,第二天夜里已进入安徽境内。这两夜一日弘历和东方晓已是如漆似胶,难舍难分。

凌晨子时,官船还在无声地行进着,船上一片寂静。值夜的水鬼一声不响地忙碌着。因是月底,月亮还没有落,毫不吝惜将它微弱的光撒在江面上。远处的行船、岸上的城池依稀可见。

“呜……”

不知何时起风了,而且越吹越猛,官船不安地在水上摇晃着身子,灰色的船帆猎猎作响。前舱过道上值夜的清兵不由自主地缩紧脖子,将冰冷的长枪丢在身边。

一阵疾风吹向后舱,将东方晓白天贴上去的窗户纸撕破,江风灌进舱内,将睡得正香的弘历和东方晓惊醒。

“四爷,又起风了。”东方晓紧紧拥着弘历道。

弘历感觉到船身在摇动,不安地说道:“风好像很大,叫值夜的水鬼小心些。”

“爷真是小心,这是天下最大的船,这点风浪算什么。”东方晓嘴里说着,还是披衣起来,也不点亮蜡烛,只是借着月光将吹破的窗户纸封好。重又回到床上,将弘历拥在怀中。

弘历不再说什么,他知道东方晓时时刻刻都想把自己拥在身边,生怕突然失去似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弘历突然低声吟道。

东方晓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将头埋在他胸前,贪心地吮吸着那种醉人的男人气息。弘历不忍打扰她,只是用手怜爱地抚摸她那长长的秀发。

突然,东方晓叫声“不好!”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抓起衣服,胡乱披上,从床头抽出宝剑锦囊,一跃出了舱门。刚到甬道,就听前舱有人叫道:“有贼!”

弘历吓了一跳,也胡乱穿上衣服,跟着东方晓,到了前舱一看,东方龙、东方豹正同两个黑影厮杀。东方晓的脚下躺着一人,钢刀扔在一边。片刻功夫,又是两声惨叫,东方龙弟兄将黑影砍翻在地。这时,刘统勋也闻讯起来,一见弘历站在舱板上,慌忙叫道:“四爷,您怎么还呆在这儿。东方姑娘,快保护四爷去后舱。”

东方晓走到弘历跟前,用手向江面一指道:“四爷,您看!”

弘历这才注意到官船的四周围着十几只小船。船上人影晃动,寒光闪闪。方知已被贼人包围,东方三兄妹所杀的显然是刚刚登上船的贼人。

那伙贼人听见大船上的惨叫声,知道已被发觉,便一起大呼小叫起来。就听一个刁声恶气的声音叫道:“水癞子,你先上,那一千两黄金可不是随便一个粗声大气的声音愤愤地骂道:‘赤水怪,你不仗义。’”

弘历听得清楚,知道这帮贼人是专为自己而来。便向船上的一个水鬼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贼人是些什么人?”

那水鬼答道:“四爷,这里是采石矶,离金陵不远了。听他们说话,一个是当地的水匪水癞子,另一个是鄂州的水匪赤水怪,不知为何纠集到了一起。”

弘历暗暗冷笑,老三也真够狠的,居然买通这帮水鬼来截杀。今儿个非抓住你的尾巴不可。于是便向东方龙、东方豹说道:“这帮水匪是受人主使,谋杀本王,你们务必生擒一个,也好问出幕后主使。”

东方二弟兄一听,颇感为难。东方龙道:“四爷,贼人势重,不容我们手软。要命的是,水匪习惯于水上厮杀如履平地,我们在船上风浪大,摇摆不定。十成武功只能使出四成。万万不可再让水匪上船。”

东方晓却毫不在意,反驳她大哥道:“抓个活的,四爷有大用。就是冒点风险也值得。”

东方龙不满地道:“虎妹,你有本事自己抓个活的,大哥没能耐。”便向东方豹叫道,“老二,暗器准备好,千万不能让这帮王八羔子上船。”

这时,水癞子和赤水怪已经协商好了,赤水怪大声叫道:“弟兄们一起上,做了这趟买卖,回去就发财了。”

“杀……”水匪们一起喊叫着,十几条小船直冲向大船。

刘统勋一见,慌忙一拉东方晓的衣襟叫道:“东方姑娘,快保护四爷到后舱去。”

东方晓醒悟过来,伸手拉起弘历就往后舱跑去。

水癞子亲自指挥着小船向大船靠近。这时江中风浪越来越大,小船在浪涛中时隐时现,但水匪们如履平地,小船仍顽强地靠近大船,几个水匪借着风浪的起伏,一跃跳上大船。

大船在巨浪中行进,时而被托起老高,时而被抛入谷底。东方龙、东方豹左右摇摆着,双手紧紧扣住东方金芒、保持着身体平衡,双眼如铜铃般盯住舱板。

这时,两名水匪跳上舱板,挥舞着钢刀向前舱扑来。东方龙看得真切,叫声“着”,一只东方金芒尖啸着激射出去。一个水匪惨叫一声栽倒在舱板上。与此同时,东方豹也打出一只金芒,将另一名水匪击毙。

水癞子见状哪里甘心,嚎叫着命令水匪们继续往大船上跳。东方龙、东方豹索性登上船头,对准前面的小船就是几只金芒,又有几名水匪栽落水中。

水癞子一见不妙,忙向赤水怪叫道:“大哥,你从前舱上,我带弟兄从后舱上。”说完,便指挥几只小船向船尾滑去。

东方晓拉了弘历回到后舱,先将舷窗撕破以便观察船尾的动静。但船尾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听着前舱传来水匪的喊叫声和阵阵的惨叫声。东方晓的心里急得猫抓似的,恨不得冲出去杀个痛快。但一想到弘历的安全担负在自己身上,只得强忍着。因见弘历铁青着脸,一动不动地盯着后舱板,便问道:“四爷,这帮水匪为什么要杀你?”

弘历不便回答,只得反问道:“你说呢?”

“我说嘛,”东方晓笑道,“他们是为财,你是宝亲王,肯定很有钱。”

弘历摇摇头道:“有人出他们每人一千两黄金,我身上五百两黄金也没有。”

“那为什么?”

“为了比钱财更重要的东西。”弘历阴沉着脸道。

正说着话,忽听船尾传来一阵喊叫声。东方晓喜道:“这帮水崽子,总算来啦!”

弘历往外一看,已有两名水匪跳上舱板,东方晓纵身就要往舷窗外跳,弘历一把拉住她道:“虎妹,小心点,还是用金芒射他吧!”

东方晓一挣道:“四爷,我抓来活的给您。”

弘历见船身摇晃得厉害,厉声道:“虎妹,不能冒险。”

东方晓感觉到他的关切之意,便不再倔强,随手扣住两只金芒。看那两名水匪已近舷窗,忽地用力打出,两道金光直射出去。那两名水匪还没出声便一命呜呼了。

东方晓听到船尾喊叫声更剧。忙伸头往舷窗外看了看道:“四爷,这窗口太小,看不到两边的情况。您在这儿呆着,我到舱板上去,防备他们从两侧跳上船。”

弘历听她说得有理,只得点头说道:“千万小心,风浪大,不要跟他们较力,只用暗器制敌。”

东方晓柔声答道:“爷,我记着呢!”说完,一纵身跳出窗外。

这时,水癞子已知后舱亦有人防守,但前头赤水怪正攻得急,自己这边不便先退。只得向水匪们吼叫道:“快上。谁上去宰掉一个,老子叫邬爷多赏他五十两黄金。”

水匪精神大振,重又呼叫着跳上船尾。东方晓站在舱板上,看得清楚,早从锦囊中取出东方金芒扣在手中。见一个打一个。一会儿功夫,又有七八个水匪被打落水中。水癞子一见不妙,急叫手下退走。

东方晓听得清楚,心里着急,水匪一旦退走,哪里去抓活口。一着急,她便站在舱板上大声叫道:“喂,你们这帮水崽子,怎么像孙子似的,告诉你们,姑奶奶暗器打完了。谁有胆量上来跟姑奶奶过两招。”

水癞子一听,是个女子声音,气得大声骂道:“闹了半天是个娘儿们。大爷要是让个娘儿们给吓走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便又调转头,向大船靠近,到了跟前,将身一纵,跳上大船舱板。

这时,风浪愈急,大船像只风筝一样不停地盘旋徘徊。水癞子从小长在江边,早已习以为常,跳上大船,双脚站稳,纹丝不动,一只手将钢刀抄在手中。东方晓第一次在船上对敌站都站不稳,只得不停地跳跃,掌握平衡。

弘历在舱内看得清楚,失声叫道:“虎妹子小心,用金芒取胜,不可力敌。”

“四爷放心。”东方晓摇晃着身子,左手掣剑在手。用剑一指水癞子,娇声斥道:“哪里来的山猫水鬼,也敢打四爷的主意,今天非活擒了你不可。”

水癞子借着月光一看是个娇美可人的姑娘,心里像是六月天吃西瓜,美滋滋地。淫笑道:“我说美人,早知道是你,我就不带这么多弟兄来了。来、来、来,到我的水寨做个压寨夫人得啦!”

“呸。”东方晓勃然大怒,嘴里骂着,右手宝剑当胸刺去。

水癞子正得意,忽见一道寒光刺来,吓得慌忙用钢刀来挡。东方晓不待他刀到,早变了招势,宝剑突然向下斜刺,往软肋刺来。水癞子想不到她剑法变得这么快,吓得一个大卧身匍匐在地,东方晓的宝剑只把腰间的衣服刺了个洞。

水癞子吓得冷汗直冒。其实他还不知道东方晓不习水战,剑法比平时慢了一半。要在岸上,这小子的一条腿怕是早分家了。

东方晓见接连两剑都被他躲过,心里着急,趋前几步,一个举火撩天式,直刺对方头顶。不料,因抢得急,脚下不稳,一个跄踉,险些跌倒,宝剑刺到半路只得收回。水癞子见她宝剑刺来,吓得直往后退。忽见她宝剑半路收回,方知她不善水战,脚下不稳。于是心机一动,计策顿生。

弘历起初为东方晓担心,见她连刺三剑,水匪竟无还手之力才约略放心。但仍大声叮嘱道:

“虎妹子,速战速胜,不可与之恋战。”

东方晓几个跳跃,稳住身体,右手宝剑瞬间连续三招刺向敌手。水癞子这次镇定多了,钢刀根本不做进招的打算。只是一味借着船身摇摆之势闪转腾挪,而且边躲边往后退,以引诱东方晓来攻。

东方晓连刺几剑都没得手,心中便觉不安,左手暗将金芒扣在手中,以便紧急时打出。右手剑仍是一阵猛攻。

水癞子渐渐退到船尾,东方晓仍是不依不饶,剑剑不离水癞子的胸前、脖颈。有几次差点将水癞子逼下水去。但水癞子凭借绝顶的船上功夫,在船舷边飞腾窜越,得心应手,反将东方晓也诱到船舷。他见时机已到,突然一个大跌身、上半身突然倒向船舷外。东方晓一见大喜,一步欺上,挥剑直刺对方胸前。不料,水癞子突然一个倒身,全身只用双脚倒挂船舷。东方晓一剑刺空,慌得撤身,哪知一脚蹬空,大船倾斜,身子倒向船外。惶急中左手金芒骤然打出。水癞子刚翻身上船,正中腰部,疼得他大叫一声栽倒在舱板上。东方晓却失身落入江中,瞬间被汹涌的江水吞没。

弘历看得真切,顿时心胆俱裂,一脚将舷窗踢开,纵身窜到舱板上向着轰鸣的江水呼叫着:“虎妹子!虎妹子!”

这时,前头赤水怪见大船上暗器厉害,自己已有十几名弟兄被击落水中。只得使出最后一记狠招。只听他向身旁的水匪们大声叫道:“孩儿们,下水!凿沉大船。”

水匪们听见老大号令,立刻从身上取出准备好的烧酒,一仰脖子,一壶烧酒全部下肚。随后酒壶一扔,一个个跳进冰冷的江水中。

刘统勋听见水匪的喊叫声,吓了一跳,慌忙带着一班官兵水鬼挨着检查舱底。不多时已发现几处舱底被凿通。江水汹涌而入。刘统勋带着人拼命堵漏。但漏水处越来越多。哪里顾得过来。大船开始进水。

东方龙、东方豹在舱板守了一会儿,不见水匪靠近大船。听到刘统勋等人的惊呼声,方知水匪另施新招。两人慌忙跑进舱内,见江水已漫出舱底。惊得呆住了。

刘统勋惶急中突然想起弘历,急得向东方二兄弟叫道:“快,快去看看四爷。”

三人急匆匆冲进后舱,后舱也被水匪凿通,江水已没至膝下。但不见弘历的踪影。三人正惊疑,忽听船尾舱板上传来弘历凄惨的呼叫:“虎妹子,虎妹子……”

东方龙、东方豹一步跳到舱板上,看到弘历万分悲伤的喊声,方知妹妹已跌落江中,忍不住号啕大哭。东方龙一转身看见一个水匪还在舱板上蠕动,忙上前一手提起,另一手挥掌就要劈。

“住手!”弘历上前拦住,阴沉着脸说道,“且留他一个活口,好问出何人指使,抓住主使之人,为虎妹子报仇。”

东方龙只得大叫一声,将水癞子扔下。刘统勋急得叫道:“四爷,这船眼见要沉,怎么办?”

弘历这时方知他们已面临绝境,急得四处张望。这时天已微明。江上情形已清晰可见,突然,他惊喜地叫道:“看,有船过来了!”

刘统勋顺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五、六条快船排着一字形向大船驶来。几个人惊喜不已。不料那几条快船突然改变航向,向几条水匪的小船追去。刘统勋隐约看到当头的一条船上悬挂“李”字红旗。高兴地叫道:“是官船,李卫的官船!”

弘历急忙命道:“快,喊他们过来救本王性命。”

刘统勋双手罩在嘴上大声喊道:“宝亲王在此,速来救驾!”

那几条快船听见喊声,忙弃了水匪小船,向大船靠近。走得近了,方看清当头快船上站着个捕头打扮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见大船已没到船舷,不待靠拢,一个纵身跳上大船,高声叫道:“宝亲王在哪里?快随奴才走。”

“在这儿呢!”刘统勋慌得拉着弘历迎上前去。这时,几条快船已靠拢大船。中年汉子来不及行礼,只说声:“李制台命奴才来迎王爷。”便半扶半背将弘历扶到快船上。东方龙、东方豹拖着半死的水癞子也和刘统勋一道上了船。大船上的仆佣、杂役、官兵、水鬼上了另几条快船。众人刚离开,大船就沉没了,惊得众人唏嘘不止。

弘历登上快船,虽然脱离了危险,但一想到东方晓葬身江中,悲痛难忍,脸上像是挂了一层严霜。中年汉子以为他怪罪自己救助来迟。慌忙上前请罪。

“奴才韩景琦迎接王爷来迟,让王爷受了惊吓。罪该万死。”

弘历一听这人就是李卫手下大名鼎鼎的缉盗能手韩景琦。不由打量了他一番。韩景琦原为金陵的一名镖头,后为李卫起用,查盗枭,缉海盗,屡建奇功。尤其一举破获甘凤池的窝点,使得浙省的混乱秩序得以大治,韩景琦功不可没。但弘历一想到李卫竟不亲自接驾,心中便有气。便问道:“李卫现在何处?”

“回王爷,李大人就在前面江宁织造府内恭候您。”

“江宁织造?你说的是曹家?李卫怎么会在那里?”

“回王爷,不光李大人在那儿,两江总督范大人也在。”

弘历一怔,莫非曹家发生了什么事?

江宁曹家是当地名门望族。曹家现在的主人曹頫在其祖曹玺、父曹寅死后继任江宁织造,曹家连续三代任职江宁织造。曹家属汉军正白旗,是皇室的“包衣”,曹頫的曾祖母是康熙的乳母,曹兆页的父亲曹寅则是康熙的奶兄弟。康熙即位时,曹家得以重用,曹玺当上了专办皇帝及官署纺织品等事务的江宁织造。其后两代继任江宁织造。曹玺之子曹寅博学多才,康熙帝对他特别赏识。六次南巡,有四次都住在曹寅的江宁织造署内。最后两次康熙帝还带着最宠爱的皇孙弘历,所以弘历对江宁曹家非常熟悉。

采石矶距江宁不过二十里地,韩景琦的快船顺流而下,很快就到了。弘历、刘统勋等人在韩景琦的引领下登上岸。浙江总督李卫、两江总督范时绎带着一班戈什哈、笔帖式早在岸上等候。一见弘历上岸,李卫、范时绎慌得迎上前去,齐甩马蹄袖,跪地请安。

弘历藏着一肚子愤怒,但碍着两人的面子,不便发作,只说了句“免礼吧”,便让两人引领着直进了江宁织造署内。

弘历刚一坐定,范时绎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四爷,您来的正是时候,奴才有一肚子的委屈无处诉说。您可得给奴才做个主。”

弘历心里烦,懒得理他,坐在那儿一声不吭。范时绎没在意宝亲王的心情,自顾自地诉说道:“怡亲王爷查曹家历任亏空钱粮达百万两之多,着奴才查抄曹頫家。奴才奉命办差,尚未完结。李又玠(李卫字)随后赶到,在曹家夹墙内搜出高六尺的金狮一对。此金狮乃帝王之制才能享用之物,当然不是区区末节。李又玠便藉此指责奴才怠渎公差,心存恤念。四爷,奴才不管怎样也是朝廷一品大员,李又玠以下犯上,实是恃宠傲物,粗鄙无礼。”

弘历听说曹家被抄,心念稍为之一动,但东方晓失足落水一幕顷刻间又填满脑际。耳边,李卫的粗鲁的声音反驳道:“老范,你不要在四爷跟前恶人先告状。我李卫是个粗鲁人,只知一意报效圣恩,不像你们读书人做官瞻前顾后,算得算失。你老范身上的脓包,我会挨着个儿的挤。上次甘凤池一窝子从你的眼皮底下开溜。你怎么解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们有那么一腿。我老李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件事我已上奏了皇上。今天你奉怡亲王的命,查抄曹家。人马未到,声势先到。这不是故意给曹家送信,让他们转移钱粮吗?你的心思甭指望瞒我老李。你是同情曹家。觉得圣祖爷南巡住在曹家,曹家的亏空都是迎接圣祖爷的驾造成的。你以为这样做是维护圣祖爷的圣颜。其实万岁爷和怡亲王早将曹家接驾的花销刨去。就是圣祖爷驭天后,曹頫的亏空还越来越多。值得你老范同情吗?我来曹家是奉旨而来。那对金狮子也是先有人举报才搜出的。老范,什么事都明摆着。就是你的脑筋硬着了。”

弘历听得脑袋都快炸了。霍然站起,怒道:“你们尽管吵好了,什么时候吵够了,再来见本王。刘统勋,咱们走。”一边斥骂着,一边拉起刘统勋走进一间侧房,随手将门关死。

李卫和范时绎吓得全跪在地上,磕着头爬到侧房门前,哆哆嗦嗦地叫道:“四爷息怒,奴才该死!”“宝亲王,您开门,奴才向您请罪。”

弘历更加恼怒,声嘶力竭地叫道:“刘统勋,让他们滚!”

刘统勋慌忙打开门,说道:“两位大人,四爷正值盛怒之时,你们还是待会儿再来请罪吧。”

范时绎、李卫慌得磕了头,站起身来,连声道:“是……是……”忙不迭地走开了。

弘历赶走李、范二人已是泪流满面。东方晓给他的两天两夜的恩爱是那样刻骨铭心。眼前忽而显现她娇嗔的一笑,忽而显现她忘情的拥抱,忽而显现她跌落江中。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终于冷静下来,口里喃喃地说道:“我要为她报仇……”

刘统勋一声不响地站在他身旁,暗暗捏着一把汗。弘历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这会儿稍有不慎惹怒了他,眨眼功夫便会人头落地。站了半天,听他嘴里嘟嘟喇囔囔。忙赔着小心问道:“四爷,您有什么吩咐?”

弘历牙齿咬了又咬,一字一顿地说道:“把水匪带进来。”

刘统勋瞥见他眼里的仇恨,心里一紧不敢多说,赶紧退出门去。到了大门外,见到东方龙、东方豹二弟兄,忙叫他们去带水癞子。

不多会儿,东方二弟兄架着水癞子跟在刘统勋身后来到弘历面前。刘统勋怒喝道:“大胆水匪,见了宝亲王还不下跪。”

水癞子的左腿被东方晓的金芒击断,只能靠右腿站立。一听眼前就是自己要刺杀的宝亲王,知道再无活命,索性将脖子一硬,朗声道:“大爷既敢做,就敢当。要杀要剐,随便来,皱皱眉头,不算条汉子。”

“好一条汉子,”弘历仰起脸讥笑道,完全没有了刚才悲愤欲绝的神态,谈笑自如地说道,“可惜你只是为了一千两黄金,就是站着死,也没有人说你是好汉,也还是死得不值。本王给你个明白话:不杀你。”

“不杀我?”水癞子惊奇不已,忽而笑道,“把话说透吧!大爷喜欢痛快。”

“好,痛快。本王放你走,还给你一千两黄金。但你必须说出是受何人指使。”

“行,我说。反正那小子也不地道。大爷没必要给他藏着掖着。”水癞子爽快地说道:“这桩买卖是鄂州赤水怪揽下的,他怕自己做不下,才拉着我来做。我怕这小子耍我,便派人去鄂州打探。赤水怪的手下中有我的内线,经打探才知道是一位京城来的邬先生做的这笔生意,酬金极高的,赤水怪那小子心黑着呢……”

弘历一听,果真是老三。忙追问道:“你可打探到这位邬先生为京城哪位大爷做的生意?”

水癞子摇头道:“吃我们这行饭的,只关心酬金,不在意客人。”

弘历知道再问不出新的内容。便向东方二兄弟说道:“你们也都乏了,先下去歇息吧!”

东方龙、东方豹不放心地看了水癞子一眼还是起身告退了。

弘历等他俩走出门去,才向水癞子说道:“本王说过饶你性命,决不食言。但你必须依着本王,本王叫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不必害怕别人。本王是宝亲王,救你一命,易如反掌。”

水癞子听他啰里啰嗦,不耐烦地道:“你只管说,要我怎么做?”

“待会儿李制台审讯你,你只咬定那位邬先生是京城里的三贝勒爷派他来买通你们谋杀本王即可。”

刘统勋一听,吓了一跳,心想这位四爷也够狠的,不管是真是假,便将罪名扣在弘时身上。

李卫、范时绎去织造署外转了一圈回来,因不知弘历心情好些没有,便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外等候。

不多会儿功夫,刘统勋陪着弘历走出房门。李卫、范时绎慌得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奴才给王爷请安。”

“奴才特向王爷请罪!”

弘历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大步走过。刘统勋却停步说道:“两位大人,宝亲王在你们管辖境内遭贼人谋刺,你们难辞其咎。屋里的那个水匪务必严加审讯,查出幕后主谋,给四爷一个回答。”

“是……”李卫、范时绎连忙应道。

刘统勋又道:“四爷要去金陵,二位大人还呆在这儿干什么?”

范时绎忙向李卫道:“又玠公,你是缉盗的行家里手,这水匪就由你带去,当着宝亲王的面审讯。曹家的事就交给下官办好了。”

李卫一看,眼前只能先顾宝亲王这头。于是点头同意,带着韩景琦等一班人保护着弘历往金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