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一带,富豪大户较多,那里又是张士诚的老巢,许多人与张士诚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这就埋下了不幸的子。朱元璋有着极为牢固的仇富心理,对于江浙一带的读书人,也怀有深深的敌意。建国之初,人才奇缺,需要儒生充实各级衙门,不得不征召大批江南文人。但转眼之间,这些有用的“国家栋梁”,就成了毒瘤和绊脚石。被誉称为“江南四杰”的杨基,张羽,徐贲,高启,他们的悲惨下场,令人惊心动魄。
前面曾经提到,高启死于文字狱。杨基官至山东按察使,因为一件小事被罢官罚苦役,经不住折磨,死于贬所。张羽被召征为太常寺丞,不知为什么被贬窜岭南。刚刚走到半路,又命他返回。张羽以为要受到更为惨重的惩罚,当即投江而死。徐贲做到河南布政使,被弹劾“****消极”。锁拿进京后,死于大牢之中。
无端被处死的儒生不胜枚举。仅著名学者,就是一长串名单:苏伯衡、王彝、傅恕、谢肃、赵介、郭奎、孙贲、王蒙、王行等等。他们都曾应征出仕,但旋即以各种理由,遭到关押屠戮。
朱元璋为了打击江南士人,培植拉拢北方知识分子,还搞了一场惊动全国的科场大案。
洪武三十年(1397),翰林学士湖南茶陵人刘三吾和白信蹈,分别担任会试正副主考。结果,考中的全是南方人,没有一个北方人,其中江西泰和人宋琮,高居榜首。
于是,北方士子议论纷纷,说刘三吾等考官都是南方人,故意偏袒乡里,歧视北方人。朱元璋也心下生疑:难道南方人个个聪明绝顶,北方人通通都是笨蛋?他命侍讲学士张信等重新审阅北方落第举子的试卷。结果,仍然没有一个及格的,证明刘三吾等出以公心,判卷无误。录取名额的不同,是地区间文化差异的表现。但北方士子依然不服,不相信北方人都是笨蛋。于是,他们把矛头指向了以张信为首的复审官。诬陷他们受了刘三吾的贿通和嘱托,故意拿一些低劣的卷子复审。
朱元璋本来就对南方人怀有成见,北方举子的诬告,正中下怀。不问青红皂白,怒降严旨,把副考官自信蹈等统统杀了。主考官刘三吾已是八十五岁老翁,念其年高昏眊,“从宽处理”免死充军。才华横溢的宋琮,因为考了个第一,也被发往边疆服苦役。
这样一来,朱元璋对谁也不再相信。他亲自命题,人闱另考。奇怪的是,三场考完,皇榜一出:取中的六十一人,清一色都是北方人,南方人全部名落孙山。这个被当时人称作“南北榜”,又称“春夏榜”的事件,无异是一场闹剧。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朱元璋的一次出色表演:对遍布朝野的南方文人士大夫进行大刀阔斧的限制与削弱。他不能允许一个江南文人,对朝廷构成牵制与威胁!
当然,在江南才子中,也有死里逃生的个别例外。
这个幸运儿,就是松江花亭人袁凯。此人博学多才,性格诙谐。早在元朝末年,就常常穿着黑色披风,倒骑在青牛背上,徜徉于名山胜水,城郭乡野之间。洪武三年,他被召为御史。
有一天,朱元璋将一批判罪案卷,命袁凯送到东官太子那里复审。太子嫌处置过重,给不少案犯减了刑。
袁凯如实回报后,朱元璋不露声色地问道:“袁凯,依你看,朕与太子谁判得是?”
袁凯略加思忖,字斟句酌地答道:“陛下从重,乃执法严正;东宫趋轻,是心存仁慈。”
这个不偏不倚的回答,使朱元璋十分不快。觉得袁凯老奸巨猾,两边讨好。袁凯偷眼看到皇上面露不悦之色,知道事情不妙。为防大祸临头,回去便假装疯癫。家人传出话来,说是受了惊吓,得了疯癫症。但朱元璋不信,命人将袁凯拖来,当场查验。
袁凯被绑来了。只见他头发蓬乱,满脸鼻涕污垢。朱元璋命使者用铁锥子狠刺他的手指。俗话说,十指连心,袁凯的痛楚可想而知。但他却望着双手,放声大笑。朱元璋虽然心存疑惑,只得放他回家。
回到家,袁凯疯得更厉害了。他命家人用铁链锁了脖子,蓬头垢面,满嘴疯话,四处乱走。朱元璋果然又派人前来打探真假。只见袁凯踉踉跄跄走过来,对着使者又唱又舞。然后爬到篱笆边,捡起一截黑糊糊的****,填进了嘴里。一面大嚼特嚼,一副香甜无比的样子。使者捂着鼻子扭头就走。朱元璋得到了使者“亲眼目睹”的确切情报,才不再追究。
其实,聪明的朱元璋上了当。袁凯的一切反常行为,早有预谋在先,他吃的黑色****橛儿,是用炒面拌糖稀做成,放在那里备用的。
朱元璋的帝位,是拼杀十余年,九死一生,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得之不易的东西,自然分外珍惜。在朱元璋的眼里,俯临九州的皇帝宝座,就是一座金山银库,天官仙阙。没有一个人不是虎视眈眈,馋涎欲滴,时刻伺机抢劫夺取。稍不留神,就会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因而,朱元璋的双眼始终瞪得大大的,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他不但不相信任何口头上的忠诚,而且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愈是信誓旦旦地宣称效忠于皇帝,愈是怀有二心的危险之徒!
朱元璋不相信一切言语和行动的忠诚,只相信利禄引诱和权力恐吓。笃信棍棒、监狱、流徙、杀罚,可以建立和巩固天子的威严。对贪官污吏也好,一般官吏也好,所实行的只有一个办法:严刑峻法,威猛以治。他要让臣民们全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地生活在恐惧中,奉公守法,俯首听命。
洪武九年,福建参政魏鉴、瞿庄,在拘讯一个贪吏时,严刑逼供,竟将人打死。这本来是不合法的野蛮行径,但却受到朱元璋的表扬,在赐给他们的玺书中写道:
自古天下治乱在于君臣能驭不能驭耳。若君能驭臣以礼法,臣能驭吏以体上,则治由此始。若君不能以驭臣,臣无以驭吏,则乱亦由此生。朕尝谓,若为官临政无驭吏之威,则诸事无成。驭得其法,则成立令行,事无不举。
这就是朱元璋的君臣观。不论是君与臣的关系,还是官与吏的关系,统统是主与奴的关系——在上者,驾驭在下者。而要达到这个理想境界,最为有效的手段,就是棍棒和皮鞭,镣铐加杀戮。所以,每当各地官员杖死属吏的时候,不但没有人受到处罚,反而能够得到皇帝的褒奖!
不论是朝廷大员,甚而是元勋忠臣,只要是在朝堂上一言不合他的心意,金口一开,立刻按倒就打——廷杖。这种盛行于元朝的恶刑,朱元璋不仅完整地继承下来,而且传给了他的子孙。朱元璋更是身先垂范。茹太素因万言书繁琐冗长被杖责,工部尚书薛祥死于廷杖之下,勋臣朱亮祖被鞭死,都督冯诚被铁尖鞋踢死……大臣们在朝堂上被按倒打屁股,几乎成了大明朝独有的“风景”。
威与罚,对朱元璋来说,渐渐成为一种思维的惯性和生活的必须。随着皇权的巩固,他的性情越来越暴躁猜忌。臣下们一言之误,一字之差,常常会招来严厉的惩罚。上朝的时候,如果见到皇帝平静地安坐在盘龙椅上,将玉带举到胸前,则知道圣躬心情舒畅。这一天多半是风和日丽,平安无事。如果他双手将玉带下压,则预示着狂雨暴风很快就要来临。此刻,人人战战兢兢,小心提防,不知灾祸又要落到谁的头上!
可怜的京官们,每天早起上朝时,都要与妻孥含泪诀别。等到晚上平安归来,则全家欢乐,庆幸又多活了一天。
有一个叫严德珉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见朝廷险恶,朝不虑夕,便上本辞官,恳求回苏州老家养病。没想到犯了朱元璋的忌讳,认为他是以养病为由背叛朝廷。命令为他黥面(脸上刺字)谪戍南丹卫。严德珉命大,没有把一条命丢在戍所,直到朱元璋重孙宣德朝还健在。有一天,他同一位府学教授一起喝酒。那人见他脸上刺字,头戴破旧官帽,不解地询问:“老先生曾犯过何法?”严德珉如实相告。然后说道:“前朝法宪森严,做官的难保头颅。这顶官帽不容易戴呦!”说时还向北拱手,连称:“圣恩,圣恩!”
话一出口,严德珉自知失言。这几句“诬刺圣朝”的“奸语”,不知会给自己带来何等灾难。他如坐针毡,天天惊惧不已。几天之后,府学教授登门请教,一看人去室空。一问四邻才知道,严德珉早在两天前,就担着行李远走他乡了。
严德珉并非杞人忧天。严惩“奸语”的铁扫帚,朱元璋无时无刻不紧紧握在手里。
有一天,三十多名冒犯了皇上的朝臣,被一起绑到了金殿上,等候发落。气氛十分紧张。满朝文武,个个低头缩脑,连大气也不敢出。
主管刑狱的刑部尚书开济出班奏道:“陛下,一千罪犯,全部到齐,请降旨发落。”
“……”朱元璋闭目不答。
奉天殿内外死一般的寂静。此刻,一根绣花针掉到地上,也会发出震耳的声响。
突然,一个被绑在阶下的犯官,高声喊了起来:“陛下,恩准小臣,说最后一句话!”
说话的,是时任起居注的高莘。他匍匐在地,哀怜地望着皇帝。
“你想说什么?”朱元璋厉声喝问。
高莘唏嘘答道:“小臣伺候皇上多年,惹得皇上生气的事,或许不少,但小臣从没有触犯刑律——望万岁谅情呀!”
朱元璋依然紧闭双目,不理不睬。
开济限于职分所在,只得第二次小心奏报;“罪犯全部到齐,请陛下降旨发落。”
朱元璋微微睁开眼,狠狠说道:“那个山东大鼻子着去充军,余下的,统统杀了。”
高莘是山东人,性格耿直,鼻梁高耸,绰号“大鼻子”。他做梦也想不到,因为自己的犯颜喊冤,竟然捡了一条活命。其余的人,除了浑身筛糠,个个钳口,不敢哼一个冤字,结果,一起结伴去了枉死城。
这些年,官员们都被严刑峻法和无端招祸吓破了胆,谁还敢拿着鸡蛋碰石头去仗义执言?人人惟皇帝的马首是瞻,皇帝高兴了争先进言,一见皇上玉带下压,面露愠色,个个噤若寒蝉成了没嘴葫芦。而这个山东莽汉子,却是喜不敢放肆,怒不愿沉默。把人人都知道的犯颜贾祸,忘到一边,结果因祸得福,鲁莽给了他一条活命!朱元璋认为,耿直忠贞的人,是不怕死的。那些首鼠两端、见风使舵的人,则一定是奸邪之徒。因此,在他理智清晰的时候冒死进谏,有时反而能得到宽恕。有一天上朝,朱元璋一派怒容,人们知道,他又要滥杀无辜。在场的官员个个胆战心惊,脸如黄蜡,不知道厄运又将降临到谁的头上。突然,御史欧阳韶扑通跪到地上,膝行而前,双手捧额,高声呼喊道:“陛下,臣等丹心事主,言听计从——您不可动怒,不可动怒呀!”欧阳韶冒颜犯上,朱元璋竟然被他的耿忠质朴所感动。脸色渐渐平和,松开紧压玉带的双手,开口问起了别的事。有一天,两名内监领着一队女乐人来到奉天门前。负责守卫皇宫的正门——奉天门的是御史周观政,挥手制止:“站住,不准进去!”内监怒喝道:“大胆,你敢违抗皇上的旨意吗?”“拿出皇上的圣旨来,我立即放进。”周观政不理不睬。内监无奈,只得跑进宫去禀告。皇帝的旨意都敢阻拦,左右都替周观政捏着一把汗,认为这下子惹下了大祸。
不一会儿,来了另外一名内监,冷冷地说道:“女乐人回去吧——不用了。”
周观政害怕事后皇帝翻脸不认账,仍然不依不饶:“公公,事关老臣职分,必得亲耳听到皇帝宣谕。”
太监只得再次回去禀报。不料,朱元璋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个御史执著的可爱,只得亲自来到奉天门,打量了犯上的人一阵子,方才和蔼地说道;“宫中音乐久已荒废,打算让女乐进来演习一下。御史说得是。朕想事不周全,就不叫她们进去了。”
肖着臣下的面认错,对朱元璋来说,这是极不寻常的事情。
朱元璋特别喜欢地方官讲真实情况。他曾向岢岚县和山阴县来京朝觐的教谕询问民间疾苦。这两个来自地方上的教谕,虽然熟知民间疾苦,但害怕说错话丢掉脑袋,异口同声地说:
“陛下,小臣专注教学,对于民间之事,不甚了了。”
“哼!好一个圣贤之徒!”朱元璋厉声斥责,“开口不知民间事,连圣人‘仁者爱人’的教导都忘了,焉能为人师表?此等尸位素餐的东西,留着何用?都回家种田去吧!”
因为不敢说实话,两位老夫子白白丢了乌纱帽。怀着满腹诗书,回家种田去了——当然,这还算万幸。
泰州教谕门克新的遭遇,恰恰相反。此公质朴得像幼童老妪,皇帝问什么,他照实答什么,而且直言无隐,不厌其详。朱元璋大为赏识,一再提拔重用,数年之间,竟然升到礼部尚书。
不过,这种捋虎须的“忠诚”,实在是危险之至。尽管朱元璋害怕受骗上当,特别喜欢敢讲真话的人。但他更害怕自己的心思被别人猜中,便故意朝三暮四,变幻莫测。如果胶柱鼓瑟,一味实话实说,梦想由此得到皇帝的青睐,甚而加官进爵,往往会走到出发点的反面,不仅得不到奖赏,连宝贵的性命也得白白搭上。
大礼寺卿李仕鲁就是这样一个不识时务者。此人崇尚正学(朱学),厌恶异端(佛教)。多次上书,要求皇帝崇正学,辟异端。朱元璋始终不予理睬。
这一天,他在朝堂上再次复奏,希望以满怀血诚,刚正的言辞,使皇帝感动和醒悟。他摇着朝笏,慷慨激昂地奏道;“陛下深溺佛教,无怪乎臣说的话总是听不进去。今天交还陛下的牙笏,请赐还臣这把老骨头,放归田里!”
李仕鲁一边说着,一边把牙笏放到了地上。
一句“深溺佛教”,刺痛了从佛寺走出来的朱元璋。当即勃然大怒,蓦地站起来,气急败坏地喊道;“打死他。打死他!”
众多武士闻声而来,一顿拳打脚踢,李仕鲁当即被打死在金殿之上。
大理寺少卿陈汶辉,曾经附和李仕鲁的奏呈,屡次以辟佛相争。见他的上司被当廷打死,惊恐得站立不住,晕倒在地上。退朝后,路过金水桥,一头扎到水中,追随他的上司去了。
御史王权因耿直憨朴,深得朱元璋赏识,例外恩宠,为他改名王朴。王权因祸得福,本应见好就收。谁知,反而更加助长了直肠子的犟劲。这一天,为了一件小事,竟然与皇上当廷争论起来。朱元璋再也按捺不住,愤怒地命人将他拉出去砍头。刚过了不一会儿,又派人把他喊回来,气呼呼地问道:
“王朴,你知罪吗?”
“臣不知。”直肠子变成了犟驴子。
“你多嘴多舌的毛病,改不改?”
王朴分明是横了一条心,毅然答道:“陛下不以臣为不肖,任命为御史之职,却为何又如此摧辱?如臣无罪,安用杀之?臣若有罪,又安得生之?臣今日只愿速死!”
朱元璋大怒,一拍龙案站起来,怒吼道:“立即杀死他!”
行刑的路上,恰好路过史馆,王朴朝着里面高呼:“学士刘三吾,你一定要记下来:今天,皇帝杀死了无罪御史王朴!”
朱元璋对王朴的隐忍,无非是想给朝臣们树立一个榜样:臣下忠厚正直,皇帝纳谏容物。本来无意杀死他,只是那犟木头太不给自己留面子,这才起了杀心。
王朴死后,朱元璋悄悄询问行刑人,王朴临刑前曾经说些什么?行刑人回答说:
“他念了一首诗。”
“什么诗?快快念给朕听。”
行刑人答道:“小人记得是这样:‘磊落丹心忧社稷,何曾挟私求利禄。早知耿忠犯君怒,何必更名称王朴!”’
“你没有记错吗?”朱元璋显得有些激动。
“那犯官,一连念了好几遍,小人一个字也没有记错。”
“为什么不当即前来禀报?”朱元璋分明是后悔了。
“……”行刑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群坏事的奴才!”朱元璋迁怒于人。
当天夜里,几个行刑人都被暗暗杀死了。
朱元璋培养王朴这样的典型,可谓是用心良苦。洪武后期,他动辄大开杀戒,死亡的阴影,重重地笼罩在朝臣们的心头。人人明哲保身,谁也不敢说实话招祸惹灾。治世方略,逆耳忠言,从此离他远去,充耳听到的尽是投其所好的甜言蜜语。朱元璋知道自己已经处在****和谎言的包围之中,这使他一度非常苦恼。
有一天,朱元璋无奈地对身边几个大臣说:“以一个人的智慧计谋,处理全天下的事,朕固知其难。每当诸事纠葛繁复,朕便想,如果左右的人能竭诚尽意,帮助拿个主意该多好。可惜呀,披肝沥胆者少之又少,固位偷安、默而不言者,却大有人在。他们自以为得了为官之道,殊不知百世之后难逃清议。”
火臣们听了,除了连连顿首,高喊“吾皇圣明”,谁还敢妄置一词?为此,朱元璋多次下诏广求直言。但求者殷殷,听者藐藐。人们照常阿谀奉迎,以求全身保禄。
为了检验他的号召有多少效验,朱元璋扬言,要在狮子山建阅江楼,命群臣预先作《阅江楼记》。群臣奉命惟谨,挖空心思,编制锦绣华章。等到送上来一看,全都是歌功颂德的谀辞、********的粉彩。
无奈,朱元璋只好假托大臣的口气,亲笔写了一篇《阅江楼记》。其中有句云:“宫室之广,台榭之崇,不急之务。土木之功,圣君不为也。”
他想为敢谏者垂范,但聪明的大臣们,看破了个中的戏法,仍然没有人起而效仿。
朱元璋曾经设立过一个机构叫“执法议礼司”,司内设有白牌若干面,上写“执法议理”四个朱红隶字。倘若遇到皇帝处事失误,允许大臣手执白牌直言进谏。但是,对于一个威猛如虎、喜怒无常,千猜万忌的皇帝,又有多少人敢于相信白牌上的华美缃言,而不顾生死托以腹心呢?朱元璋有时候像是温柔敦厚的大象,可更多的时候,却是一只吊睛白额、准备随时张开血盆大口吞食活人的斑斓猛虎。
这样一来,离心离德,彼此猜忌,死气沉沉的空气弥漫朝廷。万岁的呼喊声越高,朱元璋越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