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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快乐消失的街道 (3)

当林菁蓝出现在球场的时候,她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真的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盯着她看。这里许多人都是她的朋友,看着他们各种表情复杂的脸,她反而长舒一口气。不管如何,她坐在这里,并没有人上来表示同情,或者谩骂。她犹豫好久,还是决定来看比赛,为什么不呢?她热爱罗马城队,不只是因为贾安尼,以前或者是,可是现在关心这支球队也似乎成了她的责任。

这是第六轮的比赛。在前五轮的平一场赢四场的不输战绩后,整个球场都为之疯狂。菁蓝忽然想到在欧锦赛那个伤心的夜晚,贾安尼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夺得一个冠军给你,我发誓。下个年度的联赛冠军,你看怎么样?”现在的弗朗西斯科,你正在向你的梦想迈进吗?

“菁蓝。”

许多人开始和她打招呼,她热情地回应。达尼大叔坐到她身边,还有达尼大婶和他们的女儿菲弗。

第二十九分钟,贾安尼突破入禁区,一个漂亮的起脚怒射,球应声入网,1:0。她激动地站起来,疯狂地望着他。这个赛季的第四个球,实在太棒了。

她和身边的朋友互相拥抱,一起分享这样的喜悦。在看球的时候,她的思想是纯净的,纯净得不会想起任何除了足球之外的东西,这应该就是足球带给人的享受之一吧?

中场休息。

菁蓝听着身边的朋友对比赛发表的看法,安静地微笑着。

“蓝,你和贾安尼怎么样了?”忽然有个女孩问她。

菁蓝不记得自己是否认识她,但是她看起来并不友善。于是她开朗地说:“我和他还是老样子,谢谢你关心。”她是软弱,不代表会让人欺负。

那个不怀好意的女孩继续说:“可是他不是和米莉亚在一起了吗?”

“他和谁在一起,我想我比你清楚。”她依然含笑回答。

“你不生气?”

她扩大嘴角的笑容,“这与你有关吗?”

女孩脸色一变,更加尖酸地说:“问问也不可以?”

她抱歉地笑笑,“我想现在不适合谈这个问题。比赛要开始了。”

“可是……”四周的人都又坐好,女孩只能离开。

“讨厌的女人。”菲弗皱皱鼻子。

“没关系。”她淡然地说。

你得习惯应付任何特殊的情况,而镇定地面对是最好的方式。亚力克斯说过什么?“你得习惯记者,不然无法正常地生活。”她把这句话扩大为:“你得习惯任何突发的情况,不然无法正常地生活。”

可是突发情况比她想象的来得更加措手不及,也更加令她紧张得不知所措。当球赛进行到下半场的十分钟时,对方一个凶狠的飞铲铲倒了贾安尼,正当大家诅咒,谩骂,抗议的时候,贾安尼却没有站起来。

或者这下比看起来的要严重得多,他被抬到场下。比赛又继续进行,可是她却担心得无法观看场上的表演,一种不祥的预感,悄悄袭上心头。

当对方进球后,贾安尼还是没有上场,罗马请求换人。换上另一个前锋,换下贾安尼。

菁蓝的手心直冒冷汗,她捏紧拳头,可是无论她怎么探出身子,还是不能看清楚他的伤势,他被抬出体育场了吗?他到底怎么了?严不严重?

镇定,林菁蓝镇定!她一边对自己低语,球员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你不要这么紧张。可是她没有办法镇定下来,当安布亚蒂为罗马城队锁定胜局后,她的心早就飘向医院了。

“菁蓝,你到医院去看他吧。”达尼大婶看着她苍白的脸,“我们也很担心他的伤势。你去看看情况,再跟我们说吧。”

“我……不,我去了医生也不会让我去看他。”她的担心这么明显?

“你是他的女友,一定可以的。现在全罗马都知道你们的事,快去吧。”菲弗也怂恿她。

菁蓝微一犹豫,终于还是无法遏止住自己的担忧,她转身就走向下去的楼梯,走了几步后,决定用跑的。

她边跑边拨通贾安尼的手机,希望可以有人会去接听,然后告诉她现在的情况。却没有人接。

她拨了他妹妹的电话,雷欧娜倒是立刻接听电话,她松口气后,用颤抖的声音问:“你哥哥的情况你知道吗?”

“我们看到电视后,都去了医院。刚才教练打过电话来。”

“那……怎么样?”

对方一阵沉默,她更加害怕了。

“雷欧娜,你别吓我,你快说呀……”

“现在还不是很确定,在检查,不过……不过听说不太好,是骨折,而且挺严重的,他的左脚……”

菁蓝的泪水夺眶而出,上帝,别在这个时候骨折!他会缺席起码两个多月的比赛,而且如果严重的话……

“菁蓝,你来看他吧。”

菁蓝迟疑地瞪着电话,“可是……可是我和他……”

“菁蓝,”雷欧娜焦急地唤她,“他一直想着你呢。回来的时候还跟我说要给你打电话。”

“可是他没有打给我。”她立刻回答。

“那是因为……”对方开始迟疑,“那是因为我告诉他,你跟我说你们已经分手了,而且还扔了你准备送给他的礼物……这都是我的错。你知道的,你比我更了解他的,他那个人在那种情况下是不会……”

“……”菁蓝还是沉默,“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先打电话给我。”她忽然执拗起来。

“菁蓝,他现在伤得很重。非常严重!”对方语气急促地说,“他现在需要你,你难道不明白吗?这不是骨折的问题,是不能比赛的问题!你给他鼓励比我们任何人都来得重要。哦,菁蓝,你快来吧。他真的需要你……”

“我……我明天去看他。”

林菁蓝几乎一夜没睡,一大早她先去了达尼大叔的餐厅,因为在那里她才能找到她所需要的新鲜蔬菜和鱼类。受伤的人也是需要食补的,在这一点上中国人似乎比意大利人更懂多一些。

她尽量不去思考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就这样去看他好像太没有骨气,可是他受伤了,而且很严重!这已经能够解释她的一切行为,他需要我……而她绝对不会在他需要她的时候不在他身边。

所以,没有犹豫的,她去了医院。记者是无处不在,还有一些焦急的球迷。这么多人,她该怎么进去?看着那些保安和警察,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入医院的。

菁蓝突破围着的重重记者往门口走,可是她也立刻像其他人一样被拦阻下来。又来了,而这次也是同样让她感到尴尬,怎么说呢?她疑惑自己这次怎么又会头脑犯糊涂,就这样冒失地闯了过来。

“我是林菁蓝,我想见贾安尼。”最后,她极简短地说。

这几句话马上有了回应,拦阻她的那位保安把她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一遍后,已经不那么坚持,他在犹豫不决……

“她是林菁蓝。”有球迷起哄地嚷。

菁蓝维持着不变的镇定表情,她犀利地看着对方,坚决地说:“我得进去。”上帝呀,希望我能成功,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林小姐……”正当这位保安准备放行时,从里面却走出一个让菁蓝颇为眼熟的人物,他好像是俱乐部的一位助理?

“请吧,我等你好久了。”他做个很友好的手势,引导她入内。

“谢谢。”她礼貌地问,“您真的在等我吗?是贾安尼要你等我的?”她小心翼翼地审视对方的表情。

“是。准确地说——是贾安尼小姐,雷欧娜。”他给她一个抱歉不是贾安尼的表情。

林菁蓝却笑了,她怎么都快忘了雷欧娜也姓贾安尼呢?她放松地看看周围,心里想着见到他后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呢?镇定,镇定就可以了。你是准备来和他和解的吗?不,我不知道。她小声回答,我是因为他受伤了所以来看他的。其他的我并没有多想。

那么你紧张什么呢?不,我不应该紧张的。就当作是看望一个朋友。可是他不是普通的朋友。是的,他不是普通的朋友,他是弗朗西斯科·贾安尼。所以我要更加小心谨慎,我得保证自己不要出差错,犯错误,让他看出我真正的心情。

病房门前也有警卫看着,房门紧闭,她开始有点踌躇,站在门口没有动。

那位官员很识趣地对她点个头,“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您自己进去可以吗?”

她微微点头,望着对方的背影消失,要面对他的复杂心情瞬间全部涌上心头,原来所做的努力看来都是白费……

“菁蓝。”雷欧娜的声音在她左边不远处响起,还有菲尔丽亚和法里奥·贾安尼,他们也正好来医院,“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你们也刚来?”她好奇地问着,不知不觉却觉得满面通红。

“我在这陪了一夜,刚出去走走,碰上了他们。”雷欧娜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后,忍不住讪笑,“还说分手呢,带什么好东西来给他吃呀?”

“我……”她更加窘迫不安,却也跟着微笑,和对面的菲尔丽亚对上一眼,对方鼓励的表情让她感觉到放心。

他们一起说着就走进房间,走在前面的雷欧娜猝然停步,像是被什么惊吓到。

菁蓝就走在她后面,所以她也看得很清楚,米莉亚正慌张地直起腰,离开贾安尼身边,而他也醒着,看他们的样子谁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定是他们的开门声和说话声打断了他们。

在他们身后的法里奥和菲尔丽亚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个怎么突然停下来……”

菁蓝让开一步,好让他们通过。她直直地看着贾安尼,非常镇定的神情,捏紧手里的保温瓶和饭盒。她想转身逃走,但脚却钉在地上无法移动,连眼神都不能移开那张微微长出胡碴的如雕塑般的脸。

那张脸却露出突兀的开心笑容,双眸更是闪烁地盯着她。

她觉得那是胜利的眼神,虽然不理解他眼里确定的信息,她却觉得自己就像被他狠狠地扇了一耳光,羞辱到极点。

米莉亚正在假装整理自己的服装,然后和他们打招呼。她似乎看出大家的尴尬,很洒脱地一扬头,看向贾安尼,“你的家人来陪你,我看我该回去工作了。祝你早日康复,有空我再来看你。”她优雅地对他们微笑点头,说再见。

没有人和她说话,法里奥客气地点头,他们四个人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后,再走向贾安尼的病床。

“她什么时候来的?”他妹妹首先说话。

“你出去后。”他看一眼他妹妹,又继续望着菁蓝,“带什么好吃的给我了?”

“是一些补汤和简单的中国菜,我想你或许想换换口味。”菁蓝异常冷静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居然还在对着他笑,“你如果不想吃,可以倒掉。”

“倒掉?为什么?”他想伸手去拿饭盒,却发现她放在离他手够不到的位置,而她也没有帮他拿的打算。他的手僵在那里,眼里闪着疑惑不解和审视的眼神盯着她。

“我下午还有课,得走了。”菁蓝以同样平板而没有温度的眼神回视他的注视。

“蓝……你还在跟我闹别扭?那你为什么来看我?”

望着弗朗西斯科完全迷惑的表情,菁蓝觉得实在是可笑。一边的雷欧娜想冲上去说什么,却被她母亲一把拉住。

“因为米莉亚?”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僵硬,“她只是来看我。”

“我知道,看得出来,她很关心你。”她也冷酷地扬起一边嘴角,拒绝脆弱的侵袭。

弗朗西斯科沮丧地皱眉,脸部线条绷得挺直,两人的视线却谁也没有离开对方。在那永恒的一刹那,菁蓝终于哭出声音,而他的脸上涌现了然。只是,他还来不及说任何话,她就捂着嘴转身奔出房间。

“蓝……”贾安尼愤怒而懊恼的咆哮没有把她追回,而他现在的情况也的确站不起来。

他用力捶打被褥,却知道自己现在无能为力。

雷欧娜径直走到床头柜边上,打开菁蓝带来的饭盒和汤,“你吃不吃?”她冷冷地问。

贾安尼转头看着他那怒火中烧的妹妹,知道她话还没有说完。

“现在好了,这大概是你最后一次吃到她煮的菜。”

“不可能。”他恢复平静,斩钉截铁地回答。

一路奔出去的菁蓝在入口处停下脚步,擦掉眼泪后,坚定、缓慢但是却踏实地迈步,她把身体挺得直直的,不让任何人看出她此刻绝望的心情,还有心底的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