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的热情,总是让她窘迫,像这次一样,“达尼大叔,你这么说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知道,我刚刚回去过一次,顺便带来的呀……”那个老人,还在用力地抱住她,拍她的肩膀。
“达尼,我说,老小伙子,你要让她窒息吗?”贾安尼揶揄的声音传来。
“我太高兴了,孩子,真的,太高兴了。”再拍她两下,他才放开她。
她害羞地低下头。
“吃饭了,几位。”看着里面和谐的气氛,大婶也感到心情舒畅。
饭后,他被达尼大叔任命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家,无论她如何推托,都无法拒绝。而他好像也很喜欢这个任务,所以晚餐结束后,她就坐上了他的车。
一晚上,大叔就一直在夸奖她,这让她很不好意思,但是也不能打断大叔的叙述。这是好事是坏事呢?
迅速地偷看一眼在身边开车的他,他的侧脸在时隐时现的灯光里更加的棱角分明。
“我还没有见过他这么的喜欢一个女孩子呢。”在拐过一个转角的时候,他转头对她说。
“他是个非常可爱的老人。”她嘴角含着微笑,“我在他店里打工时,他就很照顾我。”
他好像又转头看了她一眼?她不敢肯定,因为她没有勇气看着他的脸,只能凝视着前方,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灿烂。
“对了,你是罗马大学的学生……”他喃喃一句,微微沉思,那声音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悚然一惊,是了,他的女友——不,是前任女人也是罗马大学的,法律系的瓦伦蒂娜·马尔嘉。她看到过他和她的照片,那真的是个漂亮的女孩,而且他们的感情曾经非常的稳固。
“文学。”在听见他的问题后,她小声回答。
“你是住在这里吗?”贾安尼看着街边飞驶而过的城市景色,询问着她。
“是的。”她知道她住的地方是一般罗马人不太会来的,这里住的很多都是外国人,因为这里的房租便宜,穷留学生最多。他会怎么想?管他呢,她就只能住这样的地方,这没什么丢人的。
“请停车。”在快到时,她请他停止。
“那么,再见了。”替她打开车门时,他说。
“是的,再见……”她步下他的蓝色跑车后,迅速地抬头看他,迟疑着什么。
“什么事?”他也看出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可以等我一下吗?”这里正好在街灯照不到的地方,黑暗给了她勇气。
“当然可以。”他显然很疑惑,而且并不打算隐藏自己的感觉。
她没有再多逗留,立刻奔进屋子。
她要干什么?看她那一副不好意思,又有点为难的样子,他站在楼下独自一个人想着。
五分钟后,她又跑下楼来,脸上带着因为急跑后的红晕,她手里多出一件东西。长方形的,有她两个人宽。
“这个……给你。”在他面前站定后,她似乎是着急地塞进他手里。
他赶忙接住,却依然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礼物……我是说和给达尼大叔的一样,是我从中国带来的……好了,现在……再见。”她一个急转身,又冲进屋子了。
留下他有点傻气地捧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礼物,在反应过来的一秒钟后,他露出笑容,坐上他的蓝色跑车回家。奇特的女孩,第一次见面,居然就送给他一件看起来奇怪的礼物,她刚才那羞涩的表情,还真是有一点有趣……
礼物放在后座上,会是什么呢?他的确感到好奇。
她打开房门,走进屋子,一下子瘫在沙发上。天,她刚才做了什么?她真的送给他了吗?亲手?是的,是的,是的。她居然真的这么做了?!惊奇吗?她居然有这么大的勇气,直接就交给他了!她曾经幻想过千百遍自己送他礼物的情形,一百种情况中,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不管怎么说,毕竟她曾经以为这个永远也送不出去的东西,现在已经到了弗朗西斯科·贾安尼的手里!这多令人赞叹呀!
抱着甜蜜的回忆,她今天一定会睡得很好,希望在梦里也可以见到他……这是她睡前最后的意识。
她得到了那个自由撰稿人的工作,以后可以定期给这家叫作《秘密》的杂志社写一些关于留学生在意大利生活的稿件,那就意味着她可以有固定收入了。终于不必再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终于不必每周打三份工,终于可以有点自己的时间,除了写稿件外,她也开始尝试着写小说。
达尼大叔今天早上打电话给她,虽然她不再去他餐厅上班,可是他们依然还是很好的朋友,当罗马城队有比赛时,她还是一样的支持,而且她还多了祈祷的习惯,为她心爱的球队——还有她心爱的那个人!
达尼大叔邀请她去参加一个宴会。菁蓝原本想拒绝,可是当她知道达尼的餐厅将提供这个宴会的餐点服务,可是他又人手不够时,她立刻答应去帮忙。
餐厅在一天前已经开始准备,直到来到雇主家,她才知道,她去的是贾安尼家的别墅。今天他们家要举办一个小型聚会,而达尼大叔也是自告奋勇承担下餐点服务的。
这个变化让她措手不及,她已经答应前往,又不能中途变卦。可是,去他家就意味着会见到他……一想起上一次自己鲁莽的行为,她又有些犹豫起来。可是见到他本人的诱惑她无法抗拒,哪个女生会不想看到自己的偶像和王子呢?
那个聚会并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大家穿着都可以很随便,不会有记者也不会有社交名流。
带着各种感觉:害羞,担忧,焦虑,期待,兴奋,害怕,热切,惊慌……总之就是各种矛盾的心情,她加入布置场地的行列。达尼大叔动员了所有的员工,还有一些临时服务生,其中不乏外国留学生,不过中国人还倒是真的只有她。
这幢红瓦白墙的别墅已经有些年头了。贾安尼的父母搬来后就没有离开过,贾安尼一家人一直都住在这里。他哥哥结婚后,有了自己的家。贾安尼因为工作的关系也不常回这个家住,可是他依然把这里叫做他唯一的家。
他家门前的草坪大而宽敞,草养得非常好,绿油油的,生机盎然地生长着。
此刻,这美丽的修剪整齐的草场上,摆满了食物和各种休息的椅子,各式各样的桌子,她正在做最后的巡察,看看是否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她也没有看见主人,他们有事在忙,不便打扰。
一个很慌张的女孩差点撞到她,而她手里拿着插好鲜花的花篮正想从一个桌子转移到另一个桌子上,赶紧大喊一声:“小心。”
那个女孩总算停止慌乱的脚步,脸色煞白地抬眼看她。
这是个新来的员工,她不认识,“怎么了?你看来脸色不太好。”
“不,我没事。”女孩看着她,显然认出她就是和老板在一起的中国女孩,更加惊慌起来。
“你手里拿着什么?”菁蓝看见这女孩手里拿着打扫用具。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女孩一副快要哭的表情,令她大吃一惊。
“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她尽量把自己的口气放得柔和。
“我……我……”对方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仿佛要把它咬出血来,“我打碎了一套杯子,玻璃碎片都撒在地上。不过我不是故意的……”
“玻璃碎片?在哪里?”她心里一沉。
“在草地上……”
“现在,去拿块肥皂过来,碎片可能没有扫干净,会扎到人的……听明白了吗?我先去看着……”她着急地走着,今天来的可都是足球圈的人,脚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比所有一切都重要!可别出什么岔子……达尼大叔会生气,而他生气起来绝对不是好玩的事。
菁蓝急急赶到草地边上,立刻看见出事地点——地上还有闪光的碎片,被阳光照耀着向她发出妖娆而美丽的光。要快,宴会应该快开始了吧?
她细细地查看周围的草地,拿着扫把扫着,扫完一遍后,她又开始认真地一点一点地检查,在草地上要扫干净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千万不能遗留一点点呀……她那么专注,根本没有注意身边正有人靠近。
菲尔丽亚来看这里的准备情况,第一批客人马上就会到达。她举办宴会前,有把一切都精心地察看一遍的习惯,这样她才能确保一切妥当。但是现在她除了看见忙碌的餐厅工作人员,还看见一个没有穿制服的女孩,在草地上不知在看什么,瞧她瞪得大大的眼睛和一丝不苟的样子,难道他们家草地上有什么贵重的宝贝不成?还是她在寻找什么吗?
这还是个亚洲姑娘呢……
“小姐,请问我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她用意大利语问着,并且加快脚步向她身边走去。
看见了,又一块碎片……怎么有人的脚?还有声音?
她听见菲尔丽亚的呼喊声,一抬头,吃惊地看着来人正向她急步走来,不——不行,地上有碎片!
“别动,夫人请别动!”她只能大声地喊。
来人被她吓住,下意识的没有移动,呆愣在那里。显然被她的呼喊声吓着。
“对不起,”她小心地走到对方身边,“刚才有人打碎了一些酒杯,碎片撒了一地,我们必须先清理干净。我并不是有意大声喊叫的。希望没有吓着您……”她小心地打量站在她面前的这位夫人,好漂亮!她在心底惊叹。一头金色的卷发,明亮的眼睛,微厚的嘴唇……这位夫人过去和现在都是一位大美人呢。
菲尔丽亚同时也在打量她:多么秀气的东方女孩啊,清透的眼眸里毫无杂质!
“不,我没有被你吓到,我非常感激你,不然说不定我会踩上什么呢。”她往地上望望,眼尖地看见一些碎片,继而露出担心的表情。
“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一定打扫得一颗碎玻璃也不剩,请放心。”
这时,那个闯祸的女孩来了,她拿了吸尘器还有菁蓝特别关照的肥皂。不过她的眼里有茫然,显然不知道肥皂要做什么。
“我来吧。你去做其他的事,看不见你,别人一定会问的。”她接过肥皂,让她把吸尘器放在一边——决定自己来,这样她才可以放心一点。
“可是……”女孩显然不太好意思,“我打碎的应该由我来……而且这个肥皂又是做什么用的?”
“好了,快去吧,我一个人可以,反正我也没有事。”她小声地跟她说着,友善地抬头看看那位刚刚来到的夫人,“肥皂可以把碎片完全地粘起来,这里是草地,吸尘器很难发挥大的作用。”
女孩的眼里露出恍然的表情,赶紧说声抱歉后,她带着感激和焦急匆匆离开。
菲尔丽亚看着菁蓝仔细地把地上的碎片整理干净,而后还亲自在那上面走过三遍,菲尔丽亚的眼里露出赞赏的表情。
“你很细心。”她说。
看来没什么问题了,林菁蓝的心也可以先放下,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位迷人的夫人看着她。她微微害羞、不好意思地淡淡一笑,“对不起,可不可以请您帮个忙?”脸更烫了。
“什么事?”对方还是和蔼优雅地看着她。
“就是……刚才的事请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特别是这家的主人和达尼大叔。”很困难,不过还是说出口了。
“你是要保护那个女孩吗?好的,我不会说。”她温柔地笑着,林菁蓝发现她的眼睛是和天空一样蔚蓝透明的颜色。
她也跟着她笑,对着这样的女人,你很难不被她感染。
菲尔丽亚决定喜欢这个外国女孩。她现在想起来达尼一直跟她提起过一个叫林菁蓝的中国女孩,她很受达尼的推崇,她本来不知道原因,现在好像有点知道了。
在那天的晚些时候,林菁蓝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弗朗西斯科·贾安尼的母亲,菲尔丽亚·贾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