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在一条石灰色的狭窄小道上,两边是陡峭的石壁。路面崎岖,弯道极多。走了那么久也未看到监狱在何方,只看见那一道又一道的弯壁挡在面前,压抑的很。先在精神上给你压力,这倒是折磨人意志的好办法——这段路虽小,但完全可用车开进来。之所以如此只怕就是这个原因吧。林乐有些佩服起着监狱的设计者来,如此精细的思维,便是在人界也不多见。以一魔族可以思考到这种程度,甚至还有扬叔所说那种类似于红外线监测的系统,在魔界却没什么名气,这倒也是件怪事。
沉闷的行进持续了约十分钟,终于结束。包括前面两个豹族女子,后来跟上的那弱族中年在内的一行十二人站到了巴底士狱的吊桥面前。七名大汉将五人扣的更牢,推推搡搡的赶到桥前端。为首那人取出一支发光的小棒一明一暗的照着,向上挥舞。片刻后,随着铁索交击的金属声音,巨大的木吊桥缓缓摇下。
林乐在心中将那人动作重复一遍,牢牢记住。
后面那人又是一掌,将林乐推的踉跄数米,冲到桥面上才站定。还好刚刚下车时林乐已将身体的防护机能缩减到了接近零的程度,不再对一些突然刺激做出反应。否则促不及防之下,那大汉只怕要立刻被震的吐血身亡,潜入计划自然也告失败。
五人忍气吞声的被押着走过了吊桥。也许是到了家门口领导看着,那七个大汉显得分外卖力简直像是要把他们胳膊拧断一般。林乐还好,那两豹族女子已忍不住发出“丝丝”的倒抽冷气声。至于那个弱族中年更是不堪,杀猪一般的呼喊起来。押他的两人更加得意,手上再加了把劲,嘻嘻哈哈的看着他乐。倒是小童虽疼的厉害,冷汗也冒了出来,口中却是一声不吭。拎他那人见状,也佩服他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硬气,便不再折磨于他。
桥面足有三十米长,走完全程时那弱族中年已嚎叫倒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的低叹着。两个女子轻声的低呼,满脸冷汗。林乐为不出众,自然逼了点汗出来,将脸色涨的通红。只有小童因那大汉放水,后半段基本没吃什么苦,脸色看来与常无异。
几人一下桥面,铁索就哗哗的升起来。仍将吊桥拉起,称的上是防卫严密至极。七名大汉手上松劲,推着他们到了门房。一老头坐在里面,头也不抬的写着什么:“姓名,住址,家庭情况。身上财物都拿出来,不然里面搜身找出来吃的苦头更大。”
弱族男子率先报上资料,讨好的摸出把铜子递给老头:“大爷,您点点。”
后面那人劈手就是一拳:“什么大爷,这个洪爷!给老子放规矩点。”
“行了行了,过去吧。别欺负他们了。”洪爷挥挥手:“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别嘴上好听,背后骂我老头子就够意思了。”
“瞧您说的,哪能呢。洪爷您就是我们的偶像啊!”那两大汉讨好的笑着,也不管老头没再理他们,仍是朝这边看着往前押犯人走。离了好远才背过身去。“下一个……”老头拉长了声音,从窗洞口抬了一下眼皮:“姓名,住址,家庭情况,身上财物。”
轮到小童时,孩子明显有点犹豫,想回头看林乐却被狱卒拧回去。林乐知他心事,传音过去道:“拿出去吧,没关系的。”孩子这才抖抖的从怀里摸出那黑钗,交给老头。因为光线充足,钗子并未显出特别来。老头却似是识货,翻来覆去的看着。对后面的林乐不甚在意。
照样报了个瞎编的地方,随便交了点不值钱的杂货,林乐就仍被后面两人押着进了巴底士。入门便是个极大的广场,空无一物。四周才是一栋栋的监狱楼,楼顶上有十数支巨大的探照灯照下来。四处巡游,每个角落都被照的雪亮。便是一只狗也无法藏匿于此。
小童他们不知被送去哪里,看来同批犯人规定是要被分开关押的。如此严密搜索与管理制度,真不像是在魔界啊。林乐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人间,在参观国家安全监狱。不过这样也好,小童不在一起,自己溜出去就不至于连累了他。而回头老周前来保人,也不至于要为自己这个不存在的户口负责——
林乐的打算是今晚进就今晚出,能救到人最好救不到人便算是一次探访,等扬叔一起时也有个准备。这等看守虽然严密,当要防住自己这般身手还嫌不够。鹰飞扬都能来去自由,实力高出不知凡几的林乐自己更不存在问题。
“上去吧,门口领衣服与编号。”后面那人不再跟随,只把林乐带到东南面的楼下。林乐注意了一下,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宸字楼甲”。高墙危瓦,黑底白字,看来分外森严。
与整个监狱门口一样,这楼下也是设有一个门房。只是大上许多,里面站了两排卫兵。站的笔直,看上去也颇为精神。见林乐进来,坐窗口一人先照例再问一遍。就让人拉林乐到一个小铁笼子里,将他身上衣服一件件脱下。“仔细检查,有东西就打!”这门房老头比外面那洪老要凶恶许多,口气冷森森的,像是在吩咐屠宰一个小动物。
林乐站在笼子中央,充满屈辱的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旁边几十人围着笼子,像看戏一样的盯着他,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着些污言秽语。本来这情景司空见惯,卫兵们哪会有兴趣来瞧上一眼,但林乐的秀族长相实在俊俏,虽是刻意运功改了外貌也仍难掩其姿色。乍眼一看,还真以为是个女人。卫兵们互相戏谑着,向林乐指指点点,口里还小声的互相交流——“兔子,是个兔子”。
衣服脱尽,林乐赤条条的站在笼中。承受着众人目光,羞得全身皮肤都红了起来。所幸衣物上一个小口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伍爷,还有个口袋门口没交。”其中一个卫兵伸手进笼拿了那个小布口袋给门房老头,拎起来时感觉一下重量,道:“好像是空的。”
那伍爷并不答话,劈手夺过口袋。先在外面捏了几下,又探进去摸一阵。随手放在桌上:“质料还不错,留着盛酒菜吧。”
搜完,狱卒们命林乐换上一套条纹囚服才放他从铁笼里出来。派出两个将他押上楼,又穿过长长一条走廊。林乐注意到,路上两旁大铁栅栏内关押的那些人各个痴呆沉闷,毫无生气。虽从气息来感觉不乏高手,但却完全没高手那中精气神,甚至连普通人也嫌不如。
“进去,能不能出来就看你家里有没有人了。”押他两人,一个拿着钥匙开了铁门。一个还好心的提醒一句,再将林乐推入牢内。然后匆匆离去,似乎在这多呆片刻也难以忍受。
狱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乐将上来的路再回忆一遍才回头打量牢内的“同囚”们:这牢房约有十平方大小,却挤了十三个人。连上林乐已是十四,横七竖八的歪在地上。有些睡着了,还有一些呆呆的靠墙看着天花板,没人对林乐的到来表示点什么。一股腐臭的味道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令人作呕。林乐此刻倒羡慕起魔族的鼻子来——没有嗅觉,这地方倒也不是那么难捱。
“你好,我可以坐这吗?”被问到那人没什么表示,呆了半晌才微微挪开一点,空出半米大小的地方给林乐。眼睛依旧朝上翻着,似乎在探询什么重要的事。
“谢谢。”林乐小心的坐下,又将囚服扯离身子一些。这衣服不知被多少人穿过,黑漆漆的,恶臭扑鼻。
料不到混进巴底士来要受这许多苦,林乐心中已略有后悔之意,对环境的抱怨也更强烈起来。照自己计划,偷摸出去还要等到半夜,众人都睡熟之后。自然不得不在这多受几个时辰的煎熬了。再有,那乾坤袋和所有的宝贝被留在门房了。不只半夜后那些家伙睡不数,不然还得再费番手脚……也真是麻烦啊!
“喂,你叫什么?”一个黑黑的小个子凑过来,费力挤到林乐身旁坐下:“认识一下,我是这的包打听。有什么消息问我就好。”被挤开那人不满的嘟囔一声,翻身移开少许,又沉沉睡去。
“你好,我叫林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乐便伸手过去:“您怎么称呼?”
小黑个子伸手与林乐握了握,没回答他的话。先上下打量他一阵,判断道:“调戏妇女进来的吧?”
林乐听的涕笑皆非,摸摸自己的脸道:“宵禁,不小心出声了。”
“屁大个事!”小个子立刻没了兴趣,随口道:“我叫黑仔,有事叫我。”这名字倒挺合适的……林乐看他那黑成墨色的皮肤,不由笑了一笑,追问道:“你呢,犯了什么进来的?不是调戏妇女吧?”黑小子这回没再理他,挤了回去。坐在另一边闭目养神,甚是自得。
呆了这一阵,牢房的气味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林乐悄悄闭上眼,将身身气机释放出来,感应周围的情况。当然,经过刻意的收敛。他身上没再想以前那样发出各种颜色的光线。只是比别人更暗了一点,所有光线到他身上就被完全吸收。稍不注意,就像这根本没人存在一般。
强大的内气从身体毛孔中散发出去,逐渐扩充到整个牢房,又散逸到房外。整个气机包围的空间内,一切变化都在林乐掌握之下。
十米……二十米……三十,四十……片刻后,林乐以感应到整一层的情况。不由小小吃了一惊——自到都城后,自己的感应似是被某项东西压制着,一直发挥不出来,总在三十米范围上徘徊。想不到在这巴底士的监狱内竟能突破障碍,倒也是件喜事。虽然仍有极限,但已足够用了——对一个暗探来说,准确把握四周情况自然然是最重要的技能了。
楼内没有警卫!林乐把整个第三层仔细搜索一遍,得出这个可喜的结论。信心益发高涨起来——这监狱的设计人毕竟也不是神仙,考虑越是仔细也越是容易犯聪明人的常病。太过相信自己的能力与机巧,总会载跟头的——“那就让你尝尝失败的滋味吧。”林乐打定主意,要不靠自己的功力脱身。非得和这人比试一下智力不可,毕竟身为人类,对自身智慧的信心要远超过魔族。
同样的,再度扩大感应范围后,林乐发现上面四层与下面两层都没有警卫,只有那门房是唯一的警戒地。若非极重要的乾坤袋还留在一楼,自己完全可以匿上顶层从容离去。可惜的是,这次行动乃是为了营救格兰特,这难度只怕要远远大于逃离此地。
林乐阖上眼——有了把握之后,剩下的就只是等待了。
静静的牢房,拥挤的罪犯……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