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20载,每当想起在乡下一所偏僻的学校里教书的情景,不说风风雨雨,也有苦辣酸甜,许多鲜活如昨天的记忆,都已成为刻在树木年轮上抹不掉的印痕。
师范毕业后,我被分到恍若太古的乡村一所学校教书。山里未通电,晚上只能点着蜡烛备课。彼时四野无声,秋风夜雨,烛光如豆,守着一摞摞作业本,既有苦趣,也有乐趣。
学校依山而建,三间茅草房被土坯垒起的不高的院墙围着,一个普通的两扇对开的小门,那就是校门。看着教室里那些纯朴的山里娃娃,我心里默念着:这就是我要从事的职业——传道、授业、解惑。面对这些纯真可爱的娃娃们,一股崇高、神圣、自豪的暖流忽然浸漫肌肤,耳边响起父亲的声音:“啥时候都不能小视娃娃。圣贤将相,能工巧匠,都在娃娃中。”从此,娃娃,这情结把我和这贫穷的小山沟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记得第一次作文课,教室里很安静,只听见一片沙沙的写字声。突然,响起了几声刺耳的鸟鸣,顿时引得同学们一阵哄笑,继而几十双目光纷纷投到了最后排的狗蛋身上。我认定这是狗蛋在搞“恶作剧”,于是走到他身边。他双手紧张地护着桌子,那张黝黑的脸涨得通红,眼睛不安地望着我。这时,那只不知趣的鸟儿又喳喳地叫起来,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那鸟叫声是从狗蛋的桌框里传出来的,我厉声呵斥:“交出来!”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没动,一双惊恐的眼睛只是望着我。我发怒了,用力一拽,把他从座位上揪了出来。他先是一怔,继而流下泪来。我却又气又急又恨,强行从桌框里抓出那只还在喧叫的小鸟,狠狠地扔出了窗外,随即把狗蛋也赶出了教室。
第二天,班长对我说狗蛋那只小鸟是专为生物老师收集的动物标本,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捉到的。我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教师不该犯的大错,在周末班会上,我当众向狗蛋道了歉。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时光流逝得好快哟。教书虽说苦点累点,可全都补偿了。我教的这些娃娃们总算争气,他们中有的考入高一级的学校,有的已成为各个行业“挑大梁”的人物。我感到充实,总算没有辜负这里父老乡亲的期望。
后来,由于工作的需要,我调到了县城,许多往事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忘却了,但在和山里孩子相处的一段难忘的生活,却成为我抹不去的记忆。我常常暗暗地想:无论历史和社会赋予教师的地位与责任如何,只要自己的心能永远地贴近这片土地,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