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有一种距离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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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萨克斯——最后的星愿

我一直不明白铜制的萨克斯,为什么会被归置木管乐器。有人说它的外形像一个锥子,我看不出来,觉得它更像汽轮上那个把口扭向一边用来发音的喇叭。

最初见到萨克斯是在一部香港的电影里,电影的名字记不得了。我一向粗疏,不喜欢电影艺人的夸张与骄情,很少刻意记一部电影的名字。我记得吹萨克斯风的是吴孟达。阿达的表演依旧夸张,他的吹奏却让我有不曾有过的心动,只是未及细听,镜头已闪逝在电影的节奏中。

我一次次重复自己对音乐低能,无法与音乐做些实质的交流,我相信音乐的穿透力,会为它枯坐终日。我向来认为,凡能打动心灵的东西永远都是是最美的,可遇不可求。

当然,我不会买任何我不能演奏的乐器,那是对乐器的玷污。音乐不是消费品,乐器永远不能做为装饰。乐器拥有自己的生命,只能在让它拥有生命的人手中它才能活着。我不能让有生命的东西成为死物,那不是对它的爱护,而是亵渎。所以不购买任何乐器。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表明什么,只是一点自知之明。

再后来,我看了任贤齐和张柏芝主演的电影《星愿》。这一次我记住了它,因为电影中屡屡闪出洋葱头吹萨克斯风的镜头。对于电影的手法,似乎是专业影评人的事,我只觉得他的萨克斯风很好听,低沉、凌利,有着穿透皮肤的感受,让人心痛。有位诗人说,萨克斯风是忧郁的。我曾认为他很煸情,在听了洋葱头的萨克斯风后,我不得不重新回来看他的诗歌。诗人就是诗人,总有着与众不同的洞察力及表现力。

真正与萨克斯风直面,是在2000年的上海。那时我已被迫离开赖以生存的单位许久。

抵达上海已是晚上,那是我回乡前的最后一站,我不知道能逗留多久,一出上海站就径直去了黄浦江边。黄浦江是我从小就梦想去的地方。大上海的灯全部打开了,无处不在显示繁荣与奢华。我自觉那一切与自己无关,也无心浏览。我提着行李包,掂量着身上所剩无几的钞票,漫无目的地走着。因为是夜晚,我看不清江水的颜色,心中隐隐有些失落。正失落着,我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音符,是萨克斯风,我敢断定,我一直觉得萨克斯的演奏比较奇特就记得特别牢。靠近渡轮处我看到了那个吹萨克斯风的人,虽然面对黄浦江,且留着一头长发,我仍感觉出他是男人,我觉得那旋律只有男人才吹得出。码头的灯光照在江面上,闪动着鳞鳞的波光,对岸的灯光一大片一大片无遮拦地伸向远处,像看不到尽头的黄浦江,或我看不到的将来,徒感渺小与忧戚。他不时地躬身、挺身、后仰,完全沉浸在旋律的节奏中。散步的人悠闲地走着,没谁关心他的音乐。我有些失望,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什么样的行为才能掀开蒙蔽他们心灵的尘埃?偶尔有大腹腆腆或娉婷如淑女者,经过时会略显张扬地在盛放乐器的匣子里丢下一张不大小的纸币。看着他们不屑的面孔,我想不出人们是不是只有失去了自身的生活,才能找到艺术的本真?

一曲终了,他缓缓转过身来,我终于看清他的面孔,尽管衣服有些旧,眼神也略显疲惫,精神依旧很好,一张突显个性的面孔张显着孓然不群的清高与孤傲。他躬下身体时看到了匣子里零碎的纸钞与硬币。他愣了一下,明显看得出他显得悲哀,他撇了撇嘴角轻蔑地笑着。我摸摸口袋,里面只有一张50的软钞,那是我身上唯一的大钱。

“你能在这里陪我,听完我的一曲音乐,我已经很感激了。有机会把它们捐给希望工程吧!”

我的手还没伸出来,他已把那些给他的钱一并塞向了我,“人没有金钱是可以容忍的,没有精神和追求,才是最大的悲哀。”他紧接着淡淡地说。他的声音沙哑,信任却让我倍为感动。

“再为你吹一曲吧。”他又说。

我连连摆手说“不用了,我听不懂。”

他笑着说:“早看出来了,但你有一颗与音乐相通的心”

他吹的曲子我依旧叫不出名目,只觉得有熟悉的气息。随着夜风的不断吹拂,曲子愈发显得低沉……

何时停止的吹奏?只听得一句“回家”。

《回家》——待我想起来它时,他的背影已消逝在灯光下的人群中。

是呀,回家,无论何时只有家不会排斥我们。走前我没忘把那些钱投在一个为希望工程募捐的箱子——

再次看到洋葱头完成心愿而一点点化为流星时,我的眼前又闪现出那个在黄浦江畔吹萨克斯的人的背影,柔和而丰满的萨克斯风漾满我的房间时,脸上横流着无法控制的泪水。

萨克斯,最后的星愿。因为最后,我有些伤感,因为伤感我会永远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