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有一种距离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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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乳名

乳名,这是一种/只有深远的亲情和爱的名字/作为一个农人的孩子/我知道,所有的乳名意义相同/现在,我们都已成人/并且我已在城市中居住下来/但是,每一次有乡下的亲人/自远方来他的每一声呼唤/都能使我倍受感动/亲切和温馨

——《想起乳名》

乳名,我生命意义的最初链接。

岁月遥在星天之外,所有曾经受的苦难已不值一提。我追逐着最初的心情与诗意,看着茫茫的往事,在溢满着时光之彩的记忆中,所有呼唤里,唯有幼年的称谓最易让我心动。乳名,一个最初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名字,它牵系着的往往是亲人对自己最真实的爱与最亲切的情感。

1998年夏天的中午,我正满含着乡愁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一副烙在木板上的图案。那上面刻着的不是现代派的人物也不是传统意义的山水,是一棵普通的野草——狗尾巴草。我望着那株草,想着那个远在乡下的朋友,想着他如何会想到用一把烧红的火叉在木板上烙他喜欢的画。朋友的名字很简单,简单的就像他画的那种没有其他颜色的画。狗儿——他最初的名字,他是我小学的同伴,而今我却再也唤不醒他。

我正入神地想着,门外传来了乡下堂兄的呼喊与敲门声。堂兄不习惯使用门铃,他一边敲着房门一边喊着我的乳名。城市不是乡村,他不知道城市里禁止着大声的喧哗。同样他也不知道来到城市之后,我正在学习城市人,正在放弃自己最初的名字,正在学习如何谨慎地拒绝着来访的客人。城市里没有乳名,城市里只有冷漠的面孔和嘲笑的皮肤。

我听到楼下传来了喝斥的声音,一个男人大声地警告我的堂兄,不要大呼小叫,不要吵了他们甜蜜的午梦。我来不及多想就打开了房门。我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堂兄,他有些腼腆,又有些拘谨地望着我,黑红色的脸,皱纹明显深了,比前年更显得老。简单的灰夹克上沾满尘土,那件衣服是我此前领的工作服,没有穿过,那是他前年送大儿子外出打工来我这儿时送给他的,看得出他穿得很仔细,颜色都洗得变浅了,衣服的袖子和领子也已经磨破,他仍舍不得扔。或许,他一直认为那是件很好的衣服吧。那一瞬,我的心里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疼痛,一股酸楚的东西随之涌上我的嗓口。我忙把他拉了进来,然后关上房门,我忘记了让他脱去脚上的鞋子。在乡下,乡亲们从来没有进门脱鞋的习惯。堂兄进屋后仍不安地瞅着我的每间屋子,不敢把自己的身体放进我那套近乎奢侈的沙发。我知道堂兄的担心,告诉他我的爱人不在。堂兄知道我的爱人是一个城市人,她的身上有着城里人所有的缺点。

堂兄在被我按进沙发之后才稳了稳心,依旧有些忐忑。他是为正在上中学的侄子才来找我的……

那天中午我把堂兄留下来,我要堂兄放心,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不能让侄子的学业荒废掉。然后我们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堂兄一边和我喝着酒,一边不停地用乳名喊我弟弟,或连声地说着嗯那、嗯那。我在堂兄一声声亲切的称呼中,慢慢地回到了乡下,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是日益寒凉的都市。

我的房门原本就没有装着猫眼,堂兄走后,我干脆连门铃也扯了下来。人怎么能放弃最初的东西呢?因为是最初的,即使曾经受到过伤害,也是可以忽略的,这就是人生,最初的东西永远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