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有一种距离叫遗忘
25018100000096

第96章 公园里,盛开的睡莲

已经进入中年,还如此迷信/迷信着美……

默念着余光中先生的《莲的联想》,沿着公园里的小湖,我慢慢地踱着。阳光照着小小湖的水面,螺纹样细腻的水波轻轻泛着金色粼光,随风拂荡的垂柳倒映湖中。浮于水面的灰色小鱼偶尔啄一下漂着的柳叶或游人丢下的各种垃圾,偶尔又莫名其妙地钻入水底,仿佛被谁惊吓了,在水面留下几圈皱褶……

这是一片人工湖,小而曲环状。我从来想不起介绍这个公园,即使有朋友来,也不会想着邀他们去。对于太过人工的东西,我总有着说不清的抵触情绪。我并不抵触这湖,每次来公园,总要到湖边走上一走。湖水虽不是想象中的清洁,对于公园已经过于奢侈了。我喜欢水,总觉得有水的地方就会有美丽的事物,有充满活力的生命。湖的隔壁是垒着高墙的泳池,我爱游泳,却从不去那里,我想象不到在那里有什么自由可谈!

临湖的另一边是稍高点的土丘,栽满果树,顶上有供游人休息的小小凉亭,可坐四五人,站在亭内几可揽尽园内风光;土丘背面是矮树和开着各色的花朵的花草,我大都叫不出名字;稍远是公园的入口,矗立着小而粗陋的假山,偶尔有一两股细长水线从假山顶上射出,溅落的水珠经常打湿前去戏耍的孩童;假山后是几株针松和法桐,树周铺着从别处移植来的草坪,不大,那样的草坪在公园里有好几处,看得出费了不少人工和财力。

几对年轻的恋人在湖畔依偎着漫步,间或为一两句俏皮话或嬉弄之语,轻轻地捶击对方的肩膀,或把身体倒向对方的怀里;坐在条椅上的,彼此环搂着对方的脖颈或勾着腰肢,脑袋紧紧地贴在一起,窃语声小的连蚊子也不能听到;当然更多的人选了树荫下的草坪,在柔软而萱嫩的青草上,闭着眼睛,默然地躺着,自在地呼吸着。我也喜欢在青草上躺着,那样会让我觉得和大地贴得很近,不仅可以听到大地的心跳,还可以和小草倾心地交谈,当然我还能感受到大地的博爱,让心灵格外熨贴……

年轻真好,充满让人羡慕的青春!

正想着,我突然停住,身前不远的水域,几朵白色的睡莲正赫然灿烂地开在莲叶丛里。湖水极其平静,篱笆墙的倒映如在镜中,附着的藤条弯弯曲曲,似在向水下更深处伸去。几片绿叶在藤条的上面浮着,水珠在莲叶的边缘欲坠不坠。睡莲远没有荷花硕大,一副娇小玲珑、纤柔可怜的模样,让人不忍伤害。记得余光中先生曾经说过莲的小名该叫水仙,我似乎也感到了她们像羞怯的白衫女子坐在鹅黄色的托盘上,分唇、启齿,说着最美的动词……

已然愣住,且明显感到了不同,长满野草的地面看不到行走的足迹;树群丛生,浓荫如巨伞遮在头顶。空气里飘着似乎永远不会消逝的味道,青青的、淡淡的,甚至可以感觉到它落在肌肤上的颜色。应是很少有人来吧!我由不得发出慨叹,我承认自己也非刻意走进这个稍显偏僻的处所。此前多年,我一直为自己不乏细腻的观察沾沾自喜,却不想也是个粗陋之人。我想,是我太过自视反而把最平常的心弄丢了。其实,这个世上有许多幽静之处都隐藏着更美的事物,人们常常因为无心而不置一顾。

我突然变得伤感,不知道何时让自己的感情如此坚硬。

对此莲池,我欲下跪/想起爱情已经死了很久/想起爱情/最初的烦恼,最后的玩具/想起西方,水仙也渴毙了/拜伦的坟上/为一只死蝉,鸦在争吵/战争不因为海明威不在而停止/仍有人欢喜/在这种火光里写日记/虚无成为流行的癌症/当黄昏来袭/许多灵魂便告别肉体/我却拒绝远行,我愿意在此/伴每一朵莲/守小千世界,守住神秘/是以东方甚远,东方甚近/心中有神/则莲合为座,莲叠如台/诺,叶何甜甜,莲何翩翩/你可能想象/美在其中,神在其上/我在其侧,我在其间,我是蜻蜓/风中有尘/有火药味。需要拭泪,我的眼睛。

再次念起余光中先生的诗句,我还是像余光中先生一样迷信美的人吗?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欢快地跑着,身体和思维都十分活跃。他不停摆着姿势要其父母拍照,或揽着树枝佯吊秋千,或趴在石凳上用双手支起下巴,做出鬼脸。显然他很得意也很开心。相形之下,我发现自己变得冷漠多了,不仅早没有了疯狂的意识,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渴望平静,喜欢呆呆地看着某种事物,不再像以前饱含激情,甚至连对他人的生活也没有了关注和兴趣。虽然一直对莲有着说不清的情感,却早已忘了以前的爱情,连曾经说过的话也不愿重提。我真的到了那个可以忽略一切的年龄了吗?

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我们必须用微笑来面对一切。上帝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同时打开了一扇窗。”

公园里,盛开的睡莲。我愣愣地站着,看着,慢慢发现那些盛开的莲都成了微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