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边沉着眉想着,边慢悠悠地迈着脚走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穿过了长长的回廊,他的从仆边加快脚步跟上岩止,为他递上干净的衣裳,岩止脚下连一丝停顿也无,几乎是一气呵成地接过衣裳,在半空中扫过一道流畅的弧度,然后腰间一束便已经重新恢复玉树临风俊朗不凡的模样了。
他幽绿的眼睛微微一敛,眸如寒箭飞射而出,修长的指间不知何时竟捏了一颗石子,簌的一声破空朝上打了出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先是几滴血从天空上方滴落了下来,然后是一只脖子上挂着信箴的黑鹰落了下来。
立马有侍从从黑鹰脖子上取下信箴恭敬地呈给岩止看,只见岩止莫测的鹰眸迅速地在信箴上扫了一遍,那封信转眼间便已被揉成团丢弃,这个凛冽霸道的男人蓦地幽幽勾起了唇角,满是轻狂与傲慢。
孟轻尘很想知道那封信箴里到底写了些什么,顿了顿,她没有再继续追下去,只转了个方向便离开。
再跟下去,岩止一定会发现的,她虽不知信中内容为何,但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岩止接下来定然是要去那……
“孟姑娘。”
轻尘忽然被叫住了,回过头去,来的正是贡桑。
她弯起唇乖巧地走向贡桑,仰起脑袋,眼睛纯澈:“贡桑,你还好吗?”
贡桑的情况确实不大好,脸色苍白,衣裳已经换过一件了,连嘴唇都被自己给咬破了,嘴唇上干涸的血迹犹在,显然是刚受过罚。
妇人微微一愣,随着年纪的增大,越发混浊的双目隐隐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好半会,她才低下头来:“老奴很好。”
“我想要吃冬虫草四物汤,可以吗?”轻尘依旧淡笑着对贡桑说话。
“要入冬了,夜凉,请姑娘回屋休息,老奴为姑娘准备。”
轻尘的饮食一向是由贡桑亲自经手的。
轻尘高高扬起了唇角,点了点头:“多弄点,或许你也需要。”
孟大将军虽不精通医理,但简单的治伤与恢复精气神的药理还是略知一二的。
说罢,这个聪慧得惊人的孩子便自顾自地往回走,唇带淡笑,眸若星辰。
直到完全看不到这个孩子小小的身影了,贡桑才恍然回神地收回了思绪,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不知为何。
但贡桑不会知道,轻尘看似是往回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事实上却是另有目的,她不急不缓地绕过了长廊,天际已经寸寸压黑,月色朦胧,不知何时已经从弯弯的弦月慢慢变得丰润起来,天空星辰璀璨,只是温度却骤降不少,寒风从袖口里灌进去,的确是有些冷。
东水殿,据说是岩止的王妃才有资格居住的宫殿,虽是王妃的寝殿,但却居于东侧,而岩止的寝殿和他所有办公最常待的地方却都在西侧,离得甚远,也不知是岩止的意思还是这座宫殿本就如此构造。
佐伊所住的东水殿,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岩止正要去那……
孟轻尘早就对岩止的王殿再熟悉不过了,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她正慢悠悠地朝东水殿走去,一路上依旧还是没有任何人会插手她的行动,王殿里的侍卫们早就熟悉了她的特殊存在,就连原本住在东侧的女奴们远远见到她了也都很识相地躲了起来,看来曲尼之死对她们的震慑力犹在。
初见时,佐伊一身曼妙的红衣,姿态娇美,眼睛含笑。今夜的她却是化繁从简,只穿了单薄的白裙,更显得清瘦纤长,美丽的侧脸在月华下绽放出素雅光泽,她仰着头看着天际的那轮淡黄的月,眼神里有一股落寞。
良久,佐伊终于收回了目光,眼睑微垂,指尖执起挂在颈间的无音哨,置于唇边轻轻吹动,等了许久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按道理,今夜应该能收到头曼单于派苍鹰捎来的消息才对。
“不用等了。”
男人的语气很平静,却冷漠万分,让人心底一颤。
佐伊一惊,这个男人不知是何时来的,他冰凉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淡薄的唇畔隐隐向上勾起一道轻狂冷漠的弧度,讳莫如深。
见岩止来了,佐伊明显眼神颤了颤,但顷刻间便又恢复如常,镇定自若地顺着岩止的目光看了回去,既然已经到了大贺城,她自然改口称他为“王”:“佐伊见到王,实在受宠若惊。”
岩止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声,身材挺拔磊落,月光仿佛在他英俊的脸上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更显寒彻:“鬲昆族的存亡在你的一念之间。”
他话音刚落,佐伊的背脊顿时一僵,眼神一黯,反倒勾起唇角笑了:“我族人在鬲昆界内生活得好好的,阿爹的身体也很好,多谢王的挂念。”
“是吗?”岩止却是极有耐心,幽眸里泛起一抹危险的淡笑,他高大的身影迫近了佐伊,逼得佐伊不得不后退了一步,但是尖俏的下巴还是被岩止冰凉的手指戏谑地微微挑起,他眸光看似含笑,却冷厉如刀:“鬲昆族上下六千条人命,生死只差一线,父亲大人以你的部落作为要挟,逼得你不得不离开鬲昆部落远嫁给一个你并不爱的男人,你确定你的族人都生活得很‘好’?”
“你……”倔强的火光在佐伊漂亮的眼睛里跳跃,但很快,那火光便刷地一下被熄灭了,这个男人太过危险了,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佐伊笑了:“那又如何,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单于将我赐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