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切埋进黑夜里。六个人都蜷进被窝里抽烟，烟火盈盈亮，烟卷剥拉嘶鸣。伍利民说，谢国辉，给讲讲监狱里的事，学点改造经验。谢国辉哈哈笑，说，这里真有说道。
谢国辉说，七十年代劳改，多是出外工干苦力，开山砸石头，下井挖矿，逃跑、死人，常有的事情。我下的那个监区，是农业队。半承包半开荒，土地面积三千多亩，全种甘蔗。人也多，出外工时，队伍前后几百米，那叫一个壮观。
那时候，全国人民受冻挨饿。监区周围，遍布少数民族村寨，竹棚里，一家老小全光着身子，出门就一条裤子。夫妻两个要干事，拉一块破布，隔在屋中间，根本不避讳孩子。
所以，山寨里出来的孩子，天生性开放。出外工时，经常逮到村寨里的妇女，偷砍监狱甘蔗。女的害怕，跟劳改犯求饶。劳改犯就扒下她裤子，在甘蔗地里干。那女的精明，见劳改犯球鞋穿的漂亮，干完后，要顺带把鞋子捞走。那时，当地人还穿草鞋下地。劳改队里有温饱，劳保用品发的齐全，那球鞋帮深料厚，结实耐穿。劳改犯更精明，说，你只能拿一只，明天来拿，再干一回。
以后，这事传了出去，都知道拿鞋子换女人。发的球鞋总不够穿，队里一气之下不发了。劳改犯就互相偷，经常因为鞋子干架。谁不知道，这东西的好处。实在没鞋了，就拿劳改服换。劳改服是粗布料，结实，把衣服上的标志撕掉，照样穿。收工时，你见那光着膀子回来的，一准拿去跟女的交配了。后来，这个秘密被拆穿，设了外围站岗，见女人就撵，这才算禁止。
少年犯对在甘蔗地里跟老女人打野仗不感兴趣。谢国辉一停，他急忙接住话柄说，大学生，你给讲讲。在大学里，怎么搞对象。我没有搭理他，我跟伍利民说，伍哥闯过世界，有大见识，给讲一个。
伍利民哈哈笑，他说，有一回，跟个同事去日本采办。在电梯里，碰上一个女的，模样生得好。电梯上升时，他就跟同事调侃这女的。两个人在话里，把女人的衣服，一件件脱掉，然后送上床，完成****的过程。
说这些话的时候，两人面色冷峻，但是有声有色。那女的显然听不懂，眼睛四顾，面色柔和。伍利民是这么想的，当时是在日本，眼前这个女的，未必听懂中国话。另外，他们意淫这女的时，讲的少数民族语言。
伍利民说，他跟同事自小扎根深山，那地方，少数民族混杂，交通闭塞，翻一座山，语言几乎不通。他们说的话，只在当地方圆百里的一座山上。因此，伍利民说，调戏这女的，等于上了双保险。这时，就听电梯叮一声不停晃，然后卡住不动，灯大闪。两人大骂。那女的说，不用慌，等会就好。
果然，过了一会，电梯恢复正常。女的要出电梯，伍利民两人正堵在电梯口。那女的说，请让一下，顺便帮我按开关。伍利民又变回绅士来，不但照女人的话做，还不忘弯腰送她出门，女的出了电梯门，回头朝两人微笑。
门一关，同事大叫，呀，坏了！这女的是老乡。伍利民一回想，惊出一身冷汗，这女的刚才说的，全是家乡话。伍利民说，这辈子，就这么明着龌龊一次。我原想，这女人多半是日本货，意淫她，权当替国民报仇，显得咱有民族情结。谁想，碰上同乡，当时觉得自己象犯罪。
伍利民讲完这个故事，笑着打哈欠。巡逻道上嗖嗖起风，幽幽觉着身心下沉，裹紧被子睡下。夜半时，听见鞭炮炸响，眯缝睁开眼，日光灯亮了。监外空地上，正放烟花，映得墙面五彩闪亮。少年犯从被窝里伸出头，一边看，一边骂，****娘，有这钱烧，不如给老子加两块猪肉，炸他娘屁眼。翻身蒙头，一切又在黑夜里。
早上醒来，赖着不想起床，各自道新年。风场里，风吹得更大，裹得头顶的塑料棚，砰砰作响。洗碗池里有零星结冰，水龙头断水。风场外地面湿透，看见地上有烟花碎片，心里觉着，真的就是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