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棋牌室,这里要做一些补述。平阳街附近,小区众多,楼层拥挤。李阳军在小区中心地带,赁下一处楼面,上下两层,铺开一间棋牌室。门前是小区绿地和露天游泳池。菊找来不少罐头瓶,在瓶子里埋下吊兰,栓上绳子,挂在二楼窗台上。吊兰疯长,从二楼披挂下来,门头青绿。
光顾棋牌室的,都是附近老头老太太,当然不是冲着菊埋下的吊兰。菊还从废旧市场里买来一台老式唱片机。生铁铸的花瓣喇叭,已经掉漆生锈,还断了边。唱针磨损,放不出声音,刮着唱片吱吱响。菊舍不得扔掉,找我修。我想尽办法,找来一杆大头针,钳在上面。
声音出来了,而且很有效果,年纪大的,听着正常。年纪轻的,听了头直犯晕。这让我想了很久,大概老人家听觉异常,象动物一样,广纳声频,或者,那些老头老太太,整日价都是头昏状态,不可救药。菊说,好歹有了声,总比成摆设好。
对声音,菊比我敏感。比如,菊特地制作过一首背景音乐。菊跟酒吧DJ很熟,请一个帮忙做,代价是,菊向那个DJ抛了一个媚眼。
那段音乐三十分钟左右,前十五分钟,是抒情钢琴,中间一段,是小鼓点,由慢到快。其后,是一阵重力感闷响,接着,是水流浩瀚的倾泻声,撞击石壁,逐渐漫开,其间夹杂玻璃碎裂,声音渐轻,若散花。每段转折中间,有几秒间隔和渐入渐出效果。
菊解释说,这首曲子,是解剖做爱程序,可以增加情趣,让我好好研究习练。小和尚操练若干次,挨了菊不少骂,才渐入佳境。
菊白天在棋牌室门口坐着。到了晚上,就像绣球一样,悬挂在各个舞池顶部领舞。铺面人多,照应不来,菊就找个人来看。
那间棋牌室,白天原本是闲置的,菊说浪费,从李阳军那里要来。晚上以后,牌桌并在一起,拼成大桌子。李阳军请来千手,另外又找几个闲散人员,一面当托,一面当看守,就铺开了赌档。
有时,桌子搬到棋牌室门口。黄盈盈的路灯底下,赌桌旁围满人。桌面上,手伸来伸去,牌九哗啦啦响。桌边大红钞票,堆得厚实,相当扎眼。爆炸头曾经跟我说,干脆抢他一笔,转念想,敢这么敞亮的开赌档,实力肯定不俗,就没下手。
有天早上,菊发现楼上多出一个单间,还上了锁。问伙计,伙计说不知道。问李阳军,李阳军说,你别管。菊下意识敲门,听见里面砰砰砸地板,接着嗯嗯唧唧声响不止。菊让伙计把门砸开,大吃一惊。那伙计急忙跑掉。单间里有一个铁笼,长宽高不足一米。里面蜷着一个老头,光着身子,反手铐在笼子里,脸上蒙着胶布,身子贴在笼底,下半身全是屎尿,腥臭无比。
老头见到菊,不停扭动身子,叫唤更响,双目紧瞪,眼珠子要爆出来。菊说,当时的情形,她可忘不了。那老头秃顶,差不多有六十岁,全身几乎粘满龌龊。他的那个东西,正对着门,抹得厚厚一层屎,跟着身子一起,拧来拧去,想起来就倒胃。
菊联想着说,男人做妇产科大夫,每天给女人接生,心里多半会有阴影,再不恋床。菊打电话给李阳军,当天,那个单间就被拆掉。
菊说的这件事,我也知情。当天,李阳军打电话叫我,跟我说去拉个人。我叫上爆炸头一起,。到棋牌室时,菊已经不在。菊打电话给李阳军后,到酒吧里继续领舞。
李阳军拿块黑布,把笼子翻转掉个蒙得严实。老头在笼子里,疼得直喊。我跟爆炸头把笼子抬下楼,扔进车里。李阳军在门口站了一会,四下望。门口竖着一根电线杆,贴满小广告。李阳军在上面找到一家搞装修的,打电话过去,告诉他棋牌室地址,然后我们开车走掉。
车一路开到郊外山上,那山跟清风山对望,山上到处是野坟荒冢,草漫过脖颈。除了清明,从无人烟。李阳军说,有商人看重这块地方,打算改造成墓区。方案也拿了出来,分大中小户型,价格不菲。爆炸头说,埋这里的,一定不是什么好鸟,活着挣钱,死了还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