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爆炸头说,不要按喇叭,稳着开。离两人10米左右,我跳下摩托,紧跟在后面。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毫无犯罪感。我到现在也不理解,当时心里怎么会这么坚硬。大概,真仰仗了圣母。
车要经过亮身边时,亮果然回头看,然后,身子往墙边挤靠。我从裤兜里,掏出铁棍,在车上戴了手套,现在握着,毫无手感。这时,车灯擦过亮的身体,趁着这个空,我紧走两步,照准亮的头,猛地抡下去。一股真实的震颤,经由铁棍,象电流一样传到手里,涌遍全身,脑子里轰地一声,登时冒出一身汗。亮轻声一哼,身子扑通瘫倒。女的觉着奇怪,弯腰要拉。我一脚踹她腰上,她大叫一声,扑在墙上,然后就势跌倒在地,再不出声。
爆炸头在前面停下关灯。我趁着光,一棍又一棍,猛砸下去。棍子抡在亮身上的时候,我听见一声声崩响,身体里的震颤,也同样滚滚不断,肚子里像烧了火,浑身是汗。直到我估计差不多了,停住手站直腰。差不多的意思是,亮大概没有活的希望。这之后,我没有再见到亮,并不知道他有没有死掉。后来,我希望亮没有死掉,那是在我下监狱的路上时,真实的想法。
因为,对我来说,那时候,已经无所谓罪恶。棍子上有血,会浸到衣服上,我从身上掏出黑塑料袋,把铁棍装进袋子,裹了厚厚几层。这时爆炸头打开灯。我跳上摩托就走。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唯一让我觉得不妥的,是踹了那女的一脚。当时,我没有拿捏力度。那一脚,可能把她踹憋气了。因为,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喘气声都没有,前面说过,我觉得,这女的并不是很婊子。因此,没想过要对她下手。当然,也有可能,那女的当时装死,或者吓昏掉。
我们在夜色里,绕了个大圈,回到棋牌室。我把头盔交给爆炸头,让他离开。等他走远了,我就在马路上闲逛。路边有成排的小叶榕,假根须沾满灰尘,和暗黄的路灯光一起,披挂下来。榕树下,已经摆出小饭车,老远就有油爆声和葱花的香味。
路过一个大超市,进门直进洗手间。我把袋子解开,扔进下水道。然后,把铁棍在水龙头下冲洗。那上面沾了几根头发,还有血肉块。洗干净了,丢进拐角杂物堆。我想,整理杂物的,可以拿去卖掉。
然后,我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注视自己。我发现,头发被头盔压扁了,就沾水仔细整理。我还发现,脸上好像长出一颗痘。很奇怪,这个年纪还会长青春痘,凑近镜子,用双手挤。可是,那颗痘没有成熟,疼得我直咧嘴。拿开手,就见挤过的地方,通红一片。这时,有个男的,进洗手间里,见我龇牙咧嘴的样子,抿嘴偷笑。我也冲他笑,他很文雅的进了单间。
超市里放着钢琴曲,琴声清亮。出超市门,我问前台放音乐的女服务员,这是什么曲子,很好听。那女孩子以为遇上知音,眼睛一亮,说,天籁一般宁静。一下子,我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当天晚上,我睁眼在床上躺着,我觉得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罪过,不可饶恕。但是,我理不清这里的头绪,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否真实发生。我想尽快醒转过来,虽然这时,我大睁着眼,毫无睡意。这时,我看见窗户上有警灯,盈盈闪烁,不敢再多考虑,把枪别在身上,带足了钱,从窗户攀到另一栋楼。
下楼后,我看见酒吧里很多警察进进出出。当时,天还没有亮,我钻到一条幽深的巷子里,快步紧走。出了巷子,跳上一辆公交车,这时候,天边泛起鱼肚白,车朝鱼肚白的方向行进,慢慢腾腾的。我记得,当时衣服穿得少,觉得有些凉。
车经过城边,远远就望见烂尾楼的框架。烂尾楼四周,长满荒草。溜冰场搬迁走了,场地上的水泥,晒满黄灿灿的豆子,还搭出不少衣架,各种颜色的衣服,迎风呼啦飞舞。广告牌上的拳头也在,但是风化不少,褪色严重。这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假象,我又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否发生过。
后来,我就一直逃亡,因为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这时,我觉得生命是一个奔走的过程,假如这是个命题,那么,后来的日子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在做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