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华颜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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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逃亡(1)

在认定生命是奔走的过程之后,这时,我并不知道要奔向哪里,惟一能做的,是留心沿途的风景。于是,我不断变换地方,风景也不断变化。其实,事情的实质是,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我在逃亡。

另外,我陷入认知泥潭,认为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假象。这种认知相当顽固,以至于在奔走的过程中,不断地,反复地求证。我曾怀疑过是否掀过小黄裙,多年之后,小黄裙骂我臭流氓,这就证明,早前确实干过那件事。

我租住的第一个地方,是个小院子,临近乡街,很偏僻。院子里有棵桂花树,当时正是败花期,只有绿得干巴巴的叶子。街面上,面馆,肉铺,豆腐坊,摆置很齐全,还有"美容美发店"。

农历逢三五七,四下乡里的,到这里赶街。街面上遍布地摊,针线箩筐,芝麻酱油,到处是吆喝声,还有浑身泥巴疙瘩的流浪狗,寻着肉味,在街里穿梭。

房东是个老头,租房时,他没多问。房客本来就少,老头孤寡一人,有房客,就有了伴。早上吃完饭,老头守着大门跟前的蜂窝煤炉,坐下来就是一天,收音机在旁边嘤嘤响。

一次,老头听到美国跟伊拉克的战事,嘴里不住骂,****的美国猪,欺负伊拉克。狗与何种动物杂交,可以繁殖出猪,有待科学考证。房东老头把这杂交出来的异类,圈定为美国国籍,颇能体现国骂的韵味。

陈嫂住我楼下。陈嫂租住的是沿街的门面,从院子里,穿过她的门面,就到了街上。陈嫂在门面里卖早点。天不亮就忙着蒸包子,做汤料,拾掇铺面。陈嫂丧偶多年,四十有余,嘴边上有颗黑痣,施点粉黛,仍有姿色。往来吃早点的,都跟她说荤腥段子,她并不恼,生意很火。

那段时间,我白天很少出门,在屋里闲躺着翻书。夜里总睡不着,失眠难熬得好比入监服刑。这个比喻,是在后来有了亲身体会之后,偶然想起的,觉得无比精妙。晚上,我常出门透气,搬把椅子躺在二楼的阳台上,通常这时,漫天全是碎碎点点的星星,为我独有。

晚上,我常见男人从陈嫂房里出来。有一回,男人正提裤子,屋里的黄灯泡,照着陈嫂笑吟吟的脸。陈嫂露着半面身子,站在门后,跟男的道别。陈嫂目送那男的走出老远,一抬头,见我正在楼梯口望她,急急关门。这以后,我在她那吃早点,她再不愿收我的钱。

我租房子的时候,问房东老头,这一带治安好不好,晚上有没有警车巡逻。老头沿承国骂的风格说,这屁地方,巡逻个屁。于是,晚上,我就在街上晃荡。刚下过雨,街边种了几棵泡桐,跌了一地紫色、白色的泡桐花。街上,"美容美发店"的灯,粉盈盈的,老远就看见。晚上,进出店里的人不少。有时候,天很早就挂了雾气,附近村里的老头,斜垮篓筐,赶着青黑的水牛,从街上走。路过粉色的店门时,忽然吧嗒一声,黑牛拉下一泡屎。老头跟在后面,急急把牛屎刨进篮子里,又幽扬地走。

这晚,我正在街上游荡,对面开来一辆警车。我心里发慌,趁黑躲到一个民房后,脑子里不断回想,有没有露下蛛丝马迹。警车开过我住的那个地方,并没有停下来。然后,不紧不慢的,直到美发店门口。车停下后,摁了两声喇叭,就见有两个人,从美发店里出来,手攥着裤腰带,边打电话, 一头钻进车里。警车当即也开走了。

回来以后,躺在床上看电视,忽听窗外两声枪响,声音很爆。这时候,天快亮了。我心里一惊,关上电视,打开窗户。枪声来自那个美容美发店。站在楼顶,能看见店里粉色的光,空荡荡地,白大腿都不见,只见一个人影,在远处的黑暗里晃,象是逃跑。很快,成群的警车轰鸣赶来,街上排得满满的。警灯辉映,在夜里很壮观。四下里全是警察医生,从店里进进出出,相机的闪光灯不停闪。

关上窗户,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这两声枪响,响的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偏就在窗户底下。我想,明早警察一定挨门走访。假如这时候逃掉,肯定会遭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