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直脚镣,刘汗青彻底罢工。风门打开,刘汗青在风场说笑看天,抠脚上死皮淤肉。风门关上,吃饭睡觉。一切物事,有人伺候。第三天,刘汗青喊着看医生,脚踝被镣磨得血肉模糊,招来好奇的苍蝇。医生隔着栅栏铁门,给他上药,一边抹碘酒,一边嘴里吸溜有声,自己跟着疼。刘汗青听不下这吸溜声,说,把碘酒给我,我自己来。医生说,那不能,乱来!走时,医生还直摇头,乖乖,何苦呢。
刘汗青戴上脚镣后,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脱裤子。后空翻当晚,刘汗青把裤子褪到小腿上,镣环卡住裤子脱不掉,坐在通铺上愣住。刘汗青指着镣问我。
我琢磨半天,只好用了大学生该用的方法,找来纸笔,画草图研究。待琢磨出来诀窍,我觉得,这真是一门学问。解决的办法是,两条裤腿要分开脱。先从环外扯出一边裤腿,再从环边抽回来。如此再脱另一条裤腿,才能完全脱掉。后来,我自己也带戴了几回镣,所幸自己研究过这门学问。
方法是对,但是,直镣中间那根钢筋,一米多长,把裤子绷得很紧。扯裤子时,粘连皮肉,沾满血水。刘汗青直抽冷气,后空翻的豪气,这一会完全塌陷。刘汗青等不及,把裤子撕烂,只穿裤衩。
但是,穿裤子又成了问题。这时,我冒出一个伟大设想,说,可以缝条裙子,脱着方便,就看你愿不愿穿。刘汗青眼睛一亮,那可真好,但针线活我不懂。我说,我试试看。
针可以跟警察要,线有现成的。监室里裤子很多,都是下监狱时罪犯留下的。在裙子的设计上,我下了一番心思。因为刘汗青时刻保持劈腿动作,上面要有松紧带,下口要相当宽松,因此,裙子得设计成圆台状。
我拆掉七八条裤子,拼缝成一块长布。在刘汗青身上比对好,然后对缝上,加上松紧。腰上宽余的,缝成褶皱。裙子颜色很多,条状分明,我觉得好看,刘汗青也很喜欢,长叹一口气,说还是做女人好。卸镣之后,刘汗青在裙子上描出几个字,"大胆造反,这里有裙",然后把裙子放在公用包裹里,待有来者。
我对这条裙子的设计,也有不满的地方。刘汗青撕掉裤子后,把内裤也撕掉。因为时刻保持两腿大开的姿势,坐下时,裆下之物,暴露无余。吃饭时,刘汉清坐在通铺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探出头,貌似饥饿,人人厌恶。
因此,他就象女人一样,时刻防着走光。这让我明白,再好的裙子,其原始功能,就是为遮住裆下之物。所以我的设计,真格地华而不实,应该加个衬里。可是,没有拉链,不太好做。
刘汗青穿上裙子后,有一次检察院提审。检察官是个女的,赶巧也穿着一条裙子。对刘汗青的裙子,女检察官好生赞叹,说裙子缝的好,简约实用,颜色搭配也好,还说了一个很好听的名词,淡雅。女检察官的话,不可全信。她的夸赞,多是有目的的"诱供"。刘汗青回来问我,何为淡雅。我想了一下,说,这个淡雅,就是女人穿长裙不****。刘汗青骂我取笑他。
脚镣戴到第七天,李警巡房,见他坐风场里不动弹。问,知道错没有?刘汗青喊,错啦,我错大啦。还想造反吗?不想啦不敢啦。李警领刘汗青出门,就把直镣卸掉。回来时,刘汗青冲进风场里,轰轰直翻跟头,带起一阵风,大喊,真他娘快活。刘汗青撩起裤腿,腿上两边各有一个肉坑,血脓水直淌。他用自来水冲洗干净,一个月以后才结疤。
后来,看守所里施行文明管理。脚镣也有改制。那种镣称作"猪脚",镣环很大,不同的是,中间加焊圆柱铁,重量在四十斤以上。我戴过两次,因此练成搬运工。孙伟的脚镣比较简单,脚镣中间是极短的链子,镣环大,裤子容易脱掉,不用穿裙子。而且,那链子是特殊金属做的,走路时,发出银亮的声音,清脆,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