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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5 奸商

淡淡的天光微刺着双眼,雪凝香不安地皱了皱柳眉,终于缓缓张开双眸。

脑海中,昏沉一片,也隐隐作痛,她抚着额,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具温暖的怀抱里。

她悚然一惊,想要起身,然而搂着她腰身的那双手竟抱得很牢很牢,仿佛一生一世也不愿放开般。

被她的动作惊醒,暗夜睁开了眼,“醒了?”

回荡在耳际的声音,略带着惊喜,还有,淡淡的柔情。她身子一僵,低垂下眼帘,竟没有勇气看那双眼睛,只是淡淡地道:“放开我。”

环在腰身上的手终于放了开来,她离开他的怀抱坐了起来,恢复了昔日的冷静。

“这是哪里?”

暗夜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怀抱,鼻端却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百合清香,他坐起身,翻身下床,极快地掩去了眼底的失落。

“这是落梅轩,白昭宣的家。”他在桌旁坐了下来,却是背对着她,“你已经昏睡两天两夜了。”

“两天两夜?”想起那日在洛阳街头的情景,她心底猛地一寒。

“昨夜,你做了个噩梦。”踌躇半晌,他终于为自己昨夜的行径做了解释。他是江湖中人,有些事他并不拘小节,但她不是。

想起刚才两人亲密相拥的情景,雪凝香面上不禁一热,“谢谢。”

原来昨夜那种温暖安全的感觉,竟是他带给她的。

但他——

眼底的神色蓦然黯淡了下来,她有些理不清心底混乱的情绪,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

他们绝不能开始!

门外,忽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暗夜淡淡地道。

手上端着药的白昭宣推门走了进来,走到桌旁,将药放下,然后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暗夜,轻笑道:“昨夜,美人在怀的滋味不错吧?”

雪凝香神色一僵,已低垂下眼帘。

而暗夜则是冷冷地看了白昭宣一眼,虽什么话也没说,但白昭宣却感觉到了那种彻骨的寒意。

“呵呵,开个玩笑,不用这么认真。”白昭宣煞有介事地摸摸脖颈,脸上的笑容依旧云淡风轻。

暗夜不再理会白昭宣,端起桌上的药递给了雪凝香,却听身后的白昭宣不紧不慢地道:“别光顾着美人忘了自己,你身上的剧毒还未解。”

正接过药碗的雪凝香闻言微微一怔。

暗夜避开了雪凝香疑问的眼神,回身冷冷盯着白昭宣。

面对暗夜杀人般的眼神,白昭宣笑得一脸无辜,“小夜,你的药还在厨房,我拿不动,你自己去拿。”

见暗夜沉默,白昭宣又道:“不好好吃药,无心来了,你有力气对付吗?”话语一顿,他看了雪凝香一眼,“怎么?你难道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暗夜无言地转身离去。

他知道,白昭宣是故意的。

故意要支开他!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冷然道:“笑影,我不希望你多事。”

白昭宣微一挑眉,微笑不语。

雪凝香目送着暗夜离去,终于低声问了一句:“他身上中毒了吗?”

白昭宣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有人不希望我多事。”

雪凝香想起那夜,暗夜带她逃走的时候,后肩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知道吗?作为一名杀手,杀人的时候,是绝对不可以犹豫的。”白昭宣忽然出声打断了雪凝香的沉思。

“你想说什么?”雪凝香淡淡看了白昭宣一眼。

“看起来,你还蛮聪明的。”白昭宣眼底闪过一丝赞赏,“我只是想告诉你,刘仁杰的死,只是个意外。”“意外?”雪凝香心中一动。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了开来。

是暗夜。

他冷冷地站在门外,直直盯着白昭宣,眼中的神色犀利如刀。

白昭宣忙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现在就去找那个奸商,你们自己要小心。”

不等暗夜回答,他急步走出门外,溜之大吉。

还是将小夜惹火了啊!

其实,他也是好心嘛!对不对?

不一会儿,白昭宣便已溜得不见踪影。

暗夜看了雪凝香一眼,淡淡地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门外。”言罢,他便要为她关上房门。

“外面冷,你进来吧。”

暗夜微怔了怔,但还是依言走了进来,背对着雪凝香在桌旁坐了下来。

“我想知道杰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低垂着眼帘,雪凝香藏于被中的双手握得死紧。

“我杀的。”半晌,他淡漠地回答。

“是因为他看见了你杀人吗?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雪凝香抬头,深深凝视着他的背影,“我想听实话。”

暗夜深吸了口气,淡淡地道:“当时,他误闯了进来,被风老大给擒住挡了我一剑。”

“以你的身手,当时是不是可以避开?”

“可以。”

“你完全可以剑下留情,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我如果犹豫,死的人,就是我。”暗夜淡漠地回答。

当时风老三与风老四都在背后虎视眈眈,他如果不一剑刺中,穿过刘仁杰的身体杀了风老大,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活着回去。

“我明白了。”雪凝香紧握着双拳,指节微微泛白。

窗外,蓦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异响,暗夜浑身一凛,已抓起了桌上的长剑。

他们还是来了!

电光火石间,他站起身,急步奔回床边,一把将雪凝香推了进去,接着左手一掀,已将床上的纱帐放了下来。

“你——”雪凝香诧异,正要说话,却被他一手捂住唇,以眼神示意她别说话。

“砰”的一声,门被无情地撞开。

透过白色的纱幕,雪凝香已隐约看到了数抹影子。

影子走近,顿时,一抹刺目的寒光透了进来,她甚至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气。

暗夜无声地拔剑出鞘,在那抹寒光砍进纱幕之前,扬手一挥,凌厉的剑锋早已先一步刺中目标,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血染纱幕。

“走!”一击即中,暗夜当机立断,左手搂过雪凝香的腰身,冲出了纱幕,右手扬剑撒开道道剑花开路。

惨叫声顿时四起,置身于暗夜的怀中,雪凝香一直紧闭着眼,忽然极端憎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成为别人的拖累。

耳旁轰然一声巨响,紧接着她感受到强烈的阳光。

她知道,他已经带着她冲出门外了。

睁开了眼,她的心底却更寒了。

因为,她看见了无心。

“看来受了伤的狮子,也是不能小看的。”扫视过地上躺着的数具尸体,无心抬眼冷冷盯住暗夜,“身受重伤,又中剧毒,你竟还有力气杀这么多人!真是令小弟佩服!”

暗夜冷笑,“你能找到这里,也很令人佩服。”

“影门眼线何其多,一个小小的落梅轩岂能难得了我?”

暗夜心底蓦地一沉,他和自己一样只是影门的杀手,他并没有什么权力可以动用影门眼线的力量。

影门的主控权,只在义父一个人的手中。

但今天——

看出他的疑惑,无心自怀中掏出了一块碧绿色的令牌,得意地冷笑,“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绝杀令!

暗夜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那枚令牌素来由义父所执掌,拥有此令牌者,等于拥有了整个影门。

“义父在哪里?”暗夜眼中杀气凝聚。

“怕是在跟阎王爷下棋了吧?”无心无畏地耸了耸肩,“如今你已自身难保,竟还有闲工夫关心那老家伙的生死吗?”

怒火,燎原般地在暗夜的眼中燃起,五脏六腑顿时跟着揪痛起来,心房就像把刀在不断地刺着,他闷哼一声,一缕鲜血已缓缓溢出唇角。

雪凝香眉宇间隐隐闪过忧心,忙伸手扶住他,但眼眸却紧紧盯着无心。

无心“哈哈”一笑,“暗夜啊暗夜,你终于尝到‘刺心’的厉害了吗?”

刺心?

雪凝香神色一白,“你……”

“我没事。”暗夜话音刚落,却又呕出了鲜血。

看着暗夜又吐出了一口鲜血,无心笑得越发张狂,“这么大的怒火呀,你我相识多年,还从未见过你发这么大的火呢!只可惜呀,你越牵动情绪,毒就散布得越快!我看,你还是做回以前的暗夜,不为七情六欲所动,那么你的小命也许还可以保得住……”话语未落,脖上已感觉到了冷冽而致命的寒气,无心一敛脸上的喜色,直觉以剑抵挡。

但暗夜还是暗夜,就算他深受重伤,毕竟还是江湖名列第一的杀手。

那一剑,他出了全力。

“叮”的一声,相撞的利剑撞出了一抹银色的火花,无心直觉腕上一阵剧痛,手上的长剑竟脱手而飞。但这一阻,已阻去了暗夜最后拼尽的气力。

无心借机向后一退,终于险险避过了这一招。

差点就因为轻敌丢了一条小命,无心顿时白了一张脸,眼中聚满了阴狠,“我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将平生的功力聚于掌上,他朝暗夜猛拍下一掌。

力气早已在那一剑用尽,暗夜此时只是无力地以剑支地支撑着,根本无力抵挡。眼看那一掌将至,但他心中依然顾及着雪凝香,正想伸手将她推开,然而眼前一花,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一道纤弱的白色身影已飞速挡在了他的面前。

“砰”的一声巨响,他看见那道纤弱的身躯如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

“香儿——”他凄厉地惊呼着,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想拦下那道身影,但,终究迟了一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具纤弱的身子撞上石墙,最后像破布娃娃一样狠狠地甩在了地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了。

没有人想到,雪凝香竟会为暗夜挡下那致命的一掌。

她,怕是活不成了吧?

从未有过的惊慌几乎将暗夜淹没,他甚至连心痛都感觉不到,只是麻木地一步步朝那具染血的身子走近。

“香儿——”短短几步的路程,却像是走了几百年之久,他甚至不敢猜测,当这条路走到尽头时,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终于,他跌跪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将满身是血的她抱进了怀中,就怕一不小心将她捏碎了。

怀中,那双原本紧闭的双眸缓缓地睁了开来,苍白的唇角泛出了一抹虚弱的微笑。

“我、我终于,不欠你的了……”话语方落,凄艳的血自唇角渗出,她满含眷恋地看着那张令自己爱恨交织的脸庞。

真的不欠他了吗?

也许,这只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借口,欺骗着他,也欺骗着自己,否则,她又哪会为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击?

原来,自己早已爱上了这个男人。

爱与恨,纠缠着她太辛苦,当她无法选择的时候,只能选择这个懦弱逃避的方法。

“但我,就永远欠着你的——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

在他凄厉的狂喊中,她虚弱地闭起了双目,却感到脸颊有冰冷的水滴滴落。

是他的泪吗?

他竟为她而哭!

那么,这一生怕也是无憾了吧!

夜,像是死了一般寂静。

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终于在血腥和死亡中落下了帷幕。

暗夜的灵魂也似乎在那一场打斗中消逝,一整夜下来,他只是静静地守着床上的人,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没有说。

“该死的,竟让那个无心给逃了!”白昭宣素来带笑的脸,此刻已写满了冷凝的杀气。

当他和凤筠豪赶回落梅轩时,正遇上雪凝香被无心击飞的那一幕。

他们出手了,却还是来不及救下该救的人。

当暗夜抱着雪凝香失声哭泣,直至昏倒的时候,无心竟趁着他们分神救人逃走了。

“下一次若是让我遇到他,我定将他挫骨扬灰。”冰冷的恨意从白昭宣的眼中迸发出来,竟让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仿若魔君临世。

“你以为他会那么蠢,笨到再送上门给你杀吗?”不远的桌旁,另一名白衣男子正慢慢品着香茗,不缓不急。

他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二十多岁,但他的眉宇间却有一份远超过他年龄的狡诈和算计。

无奸不商!

他出身商贾,不奸诈一些的话,到最后惨败的,只会是他自己。

“快救人!”白昭宣已有些咬牙切齿了,现在这个该死的大夫该管的,不是无心的问题,而是暗夜和雪凝香的问题。

俗话说医者父母心,但偏偏这名有着高超医术的大夫,却有一颗比普通商人还要奸诈的黑心!

“拿来!”凤筠豪左手一伸,递到他的面前。

“干吗?”白昭宣心下战栗,已明白他的意思,却故作不知。

“不想救人的是你,不是我。”风筠豪作势就要起身。

“好,拿去。”白昭宣心痛地自怀中掏出一块上古暖玉,塞进他的手里。

这块玉,对他来说可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但此刻,为了暗夜,他再心痛也得拿出来。

伸指轻抚着手中暖玉润和的色泽,凤筠豪笑道:“今天终于拔下你这只铁公鸡的一根毛了。”

原以为他这只铁公鸡就会专守着他那一窝宝贝,一无是处,原来,他还蛮讲义气的。

“废话少说!”白昭宣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处在崩溃边缘。

为什么每一次他对付小夜时总是应付自如,而面对这个奸商,他就处处受制?

凤筠豪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一收,急步走向床边。

拿人的手短,收人钱财,当然要替人消灾。

然而,他的手才刚碰到雪凝香的手腕,寒光一闪,一把黑色的利剑已对准了他的咽喉。

“别碰她!”

那双眼睛很冷,却也充满了痛苦,拿着剑的手甚至在隐隐颤抖着。

香儿是他的,谁也不能带走!

凤筠豪无奈地一叹,“你是存心要她死了?”

“不,她没死!”暗夜的手抖得更加厉害,脸色一片惨白,“谁也不准说她死了!”心口猛地蹿上一阵剧痛,他脚下一颠,左手不禁揪住了胸口。

“不想她死,就别挡着!”

趁他闪神,凤筠豪忽然毫不留情地出手一掌击向他的胸膛。

白昭宣大惊失色,急掠而至,扶住抚胸吐血的暗夜。

“你是杀人还是医人?”

凤筠豪耸耸肩,一脸不以为然,“再不吐出那口淤血,他会比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死得还快。”

白昭宣一惊,看着暗夜,却见他虽呕着血,但气色却没有刚才那样灰败了。

扶着半昏沉的暗夜坐在桌旁,却见正拉开雪凝香衣袖诊脉的凤筠豪忽然定格在那里,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情。

“你又怎么了?”白昭宣从来没见过凤筠豪露出过这种神情,像是掺杂着欣喜、悲痛,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感情在里头。

“你刚才说她姓什么?”凤筠豪猛地抬头,紧盯着白昭宣。

白昭宣白眼一翻,“姓雪。”

他至少讲过五次了吧?可是这位凤大公子天生视女人为无物,更何况要记住一个女人的名字?

“姓雪,真的姓雪吗?”凤筠豪的眼中忽然绽放出一抹欣喜至极的神色。

察觉到凤筠豪脸上不寻常的神色,白昭宣忍不住问道:“凤大公子,你那是什么表情?”

凤筠豪一怔,收敛起脸上的神色,笑道:“昭宣,帮我一个忙。”

白昭宣顿觉头皮有些发麻,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这个奸商一向很少叫自己昭宣。

“帮我查查有关雪凝香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