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动
“你——怎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凰欣亦觉得自己在他眼中看见了痛苦的神色,但还没等她看清,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一双略显冰冷的手掌紧紧地握住。
“娘子,你的手好冷!为夫知道你一向畏寒,不如帮你去取一件披风过来?”他一脸微笑地看着她,眉宇间还似模似样地带着一丝温柔。
她不禁暗自失笑,演戏还演得真像!
刚才,应该是自己眼花吧?
略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避过那双探究的眼,凤筠豪站起了身,边走出凉亭边道:“爹、娘,你们先陪欣儿在这里聊聊,我去去就回。”
林凡瑶看着儿子急匆匆离去的身影,不禁感慨万分地靠在丈夫的肩头上,眼带泪花,“老头子,我们终于可以抱孙子了!”
儿子对他媳妇儿可真是好啊!害她都起了一点小小的嫉妒之心!
“是啊是啊!这臭小子最终还是开窍了!”凤彦民猛点着头,一脸兴奋,“看来,我们很快就有孙子抱了!”
到时肯定左手抱外孙,右手抱亲孙,真是天伦之乐啊!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凰欣亦一脸好笑地看了眼早已陷入幻想状态的公公婆婆,心神却不自觉地被刚才那抹离去时略带仓皇的身影勾了去。
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失策!
当真是很失策!
刚才急忙间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但他从凉亭急走至后园拐弯的地方时,眼前已经发黑了!
心口的疼痛几乎揪得他窒息,他只能无力地靠着后园门边的石壁闭目喘息着。
一个微笑!
只是一个很平常很简单的微笑而已,他竟觉得该死地吸引人!害他心跳加速,差一点就缓不过气来了!
这次发作似乎比前几次都厉害,可是身上已经没有药了!
凰欣亦,你真是害人不浅!这几次病发几乎都是因她而起!
女人,果真是碰不得的!
手脚都已疼得有些发冷了,他喘了口气,盘膝坐下,默运师父所教的心法想缓和疼痛,但前几日耗去的内力还未恢复过来,竟有些力不从心!
该死的!他是不是就要这样痛死?
挫败地擦去额际的冷汗,他有些虚弱地撑扶着石壁站起来,就在这时,隐隐传来了一阵略带焦急的脚步声。
“姑爷、姑爷……你在哪?”
“什么事?”
从后园门口转出来的时候,他的神色已是一片平静,除了微微苍白的脸色,没有人看出任何不对劲。
面前站着一名青衣女婢,正焦急地四处张望着。
凤筠豪认得她。
她叫小莲,是凰沐轩的贴身女婢。
此时,小莲一看到凤筠豪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几乎是扑了过去。
“姑爷、姑爷,可找着您了!大少爷又犯病了!现在二小姐他们正在大少爷房里等着您过去救人!”
眼前那双纯真的眼睛瞪得亮晶晶的,简直把他当神一样拜了,可是凤筠豪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难道,天要亡他?
天果真要亡他!
凰沐轩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咯血咯得极其厉害,除了耗尽心神用凤家的救命银针为他治疗之外,还得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内力为他护住心脉!
更要命的是,他还不能让爹娘瞧出异样来。
如果让他们看出来,肯定会掀起一阵惊涛骇浪,闹得鸡犬不宁。
几年前他病发的时候就曾见识过,若在自家也就罢了,只是现在他们人在凰家堡,而且,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办完。
施完银针,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而且他也已有些力不从心了!
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他忽然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身子,这时一双很温柔的手悄悄扶住了他。
他果真很不对劲!
凰欣亦有些担心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脸上原本虚弱的神色就被一抹略带算计的笑容所代替。
“娘子,现在你又多欠了为夫一份人情。”
“我做人一向很公道。该还清的,从不会赊欠!”凰欣亦一脸淡定的微笑,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抹担心。
她觉得他的笑容很牵强。
“娘子真是个聪明人。”他微笑着,不着痕迹地推开她扶持的手,他转头看着正在打量凰沐轩的爹娘,“爹,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头也未抬,凤家老爷依然恋恋不舍地看着凰沐轩,凰家的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吗?如果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就好了!
有时候真觉得自家的爹娘跟白昭宣有些像,不过,自己爹娘喜欢的是美人,不管是男人还女人!
微感挫败地摇了摇头,凤筠豪道:“现在他心脉很弱,你和娘得帮他输一些内力。”
凤家老爹终于略有不解地抬起头,“你刚才不是帮他输了内力了吗?”
“我的内力哪有您深厚?”凤筠豪仍一脸笑容,
“终于说了句人话。”凤家老爹一脸笑呵呵,二话不说就爬上床,扶起凰沐轩一掌抵住他的背心。
林凡瑶却疑惑地瞄了眼儿子,这根本不像儿子平常所说的话。
察觉到娘亲怀疑的眼神,凤筠豪忙低下头,附在凰欣亦耳旁轻声道:“娘子大人,得麻烦你扶我回房了!”
他的脸色好苍白!
不知为何凰欣亦忽然觉得心口有些沉闷,但随即展开一抹淡淡的微笑,“公公、婆婆,相公说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话未说完,她的脸上竟掠过了一抹嫣红,让人不自觉地感到一丝暧昧的气息。
林凡瑶看在眼中,却笑在了心里,心中什么疑虑都消除了!
儿子新婚燕尔嘛!
有这么美丽的媳妇,难怪要急着离开!
“去吧!去吧!这有我和老头子,你大哥一定没事。”说完,林凡瑶反倒起身赶人。
有孙子抱就成,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走出了房门,凤筠豪无力地靠在凰欣亦身上,却依然在低低地笑,“娘子果然好演技!”
“比起相公你,真是差得远了!”她瞅了眼丈夫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庞,“你究竟怎么了?”
“我……”凤筠豪轻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道,“我只是,内力耗得太多了!”
心口好像越来越痛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快晕倒了!
才刚进房门,凤筠豪几乎是一头跌进床里。
凰欣亦正想伸手扶他,却见他一脸笑容地半撑起身子,望着她,“这一路上享尽软玉温香,娘子,你身上还真香啊。”
“你不是很累吗?”凰欣亦略带疑惑地看了眼似恢复如常的丈夫,刚才这一路上他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自己的身上,怎么一转眼竟又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笑?
“是有些累。”凤筠豪承认地点了点头,微闭了下眼却又睁开,“只是现在躺在这么舒服的床上,全身都舒坦了!”
他似乎总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不知那一颗真正的心到底藏在哪了?
凰欣亦微叹了口气,决定放弃探究这件事。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在那些徒劳无功的事情上白花费力气。
凤筠豪将自己的心藏得太深,或许,他根本就是个太自傲太自强的人,绝不会容许自己有半丝的软弱显示在别人面前。
一抬眼,见他仍目光灼然地望着自己,凰欣亦淡然一笑,在桌旁坐下。
“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很聪明。”凤筠豪轻轻闭上眼,微皱着眉,他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再看她的笑容。
“承蒙赞赏。”
“但女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件好事!”
“哦?为什么?”
“因为太多男人会嫉妒!男人天生看不得女人比自己强。”
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凰欣亦欣然一笑,“夫君的意思是,让我扮弱一些?”
“现在敌在暗,我在明。”
“但敌人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所以……”凤筠豪微微一顿,睁开了眼。
“所以,我们必须开始反客为主了。”凰欣亦微笑着接口,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凤筠豪看了她一眼,“我现在真觉得你不是普通女人。”
凰欣亦淡柔一笑,反将了一军,“我也觉得你不是普通男人。”
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凤筠豪微一抬眉,正想说话,却突然伸手猛揪住了胸口。
“你……”见他脸色苍白,凰欣亦不禁站起了身,急奔至床前,却毫无防备地被他反手扣住了脉搏。
微蹙着眉,她安静地看着凤筠豪为自己把脉。
半晌,凤筠豪抬起了头,“你身上的毒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我们必须尽快拿到解药配方。”
凰欣亦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只是盯着他苍白的脸,“我觉得你似乎比我更严重。”
凤筠豪盯着她,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笑意,“这么关心我?是否对我动心了?”
凰欣亦轻笑,但笑容里却也藏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如果有女人爱上你这种男人是自讨苦吃。”
“哦?”凤筠豪满目兴味。
“你的心藏得太深了,我不是那种自讨苦吃的女人。”
凤筠豪也笑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承认自己的失败?”
“这与你失不失败无关。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是一笔交易,不是吗?”她一向守得住自己的心。
“我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何你能在商场立足!”这个女人太冷静,也太沉着,每件事的利害关系似乎都分析得果断而利落。
从那天她答应自己成亲就应该知道了,但为什么对于她的冷静与淡然,他竟感到一丝淡淡的失落?
强行忽略自己心头的异样感,凤筠豪问道:“欣亦,你们凰家堡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凰欣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是想查查对方为什么要下毒?”
凤筠豪点头,“对方下毒无非就是三个原因。一是为财,二是为情,三是为仇!”看了凰欣亦一眼,他又道,“不过,我先排除这第二个理由。”
凰欣亦淡笑道:“不知相公此话是褒我还是贬我呢?”
凤筠豪微一挑眉,“怪只怪你眼界太高,想来,这平常男子皆入不了你的眼。”
凰欣亦抿抿唇,并不答话,算是默认。
凤筠豪继续道:“凰家家大业大,瓷业买卖几乎已垄断了整个长安,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想来必是有很多人眼红,因此下毒毒害凰家当家之人,所以这第一个理由,假设成立。”微微一顿,他又道,“至于这第三个理由……”
“凰家并没有与什么人有过深仇大恨!但如果真要勉强算起来,有两个。”凰欣亦似想到了什么,却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不可能。”
见凤筠豪只是看着她,并未追问什么,便知道他是在让自己考虑要不要说出这些事。
凰欣亦轻叹了口气,道:“一个是我大哥的故人。但她虽恨我大哥,却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凤筠豪忽然插了一句:“肯定不会是她。”
凰欣亦闻言不禁愕然。
“我是说,若是恨你大哥,下毒也是毒他,而不是毒你。”凤筠豪耸耸肩,面上虽云淡风轻,但眼里却隐隐掠过一丝异样。
凰欣亦点头道:“我想也不是她。而这另一个,则是十年前我们商行一个叫林峰的管事。”
“十年前?”凤筠豪微挑了挑眉。
“十年前,那时我还很小,有些事记得并不太清楚。只是知道,那姓林的管事因做了对不起我们商行的事,被爹革了职,过后不久,便病死了。”
“病死的?他是因为愤恨还是因为内疚羞耻?”
“其实这林管事并不是个坏人,那时只因他那个好赌的弟弟欠了很多外债,追债的人逼到家门口,他又是个高傲的人,开不了口向我爹借钱。于是鬼迷心窍之下竟偷了商行刚研制出来的样品转卖给其他商行。后来,被我爹发现了,心痛之下,便革了他的职。”
“看起来,他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凰家,才因此病死的。”
凰欣亦叹道:“也许吧!那时,他为了惩罚自己,也为了给爹一个交代,竟对外将自己的丑行全抖了出来。坊间的流言当然说得越发难听。不久之后,他便病死了,后来他的妻子因接受不了现实也上吊自杀了。”
凤筠豪沉吟道:“那他是否留有子嗣或亲朋?”
凰欣亦摇头,“听说他们夫妻虽成亲十余年,但不知因何原因,一直膝下无子。而林管事从小便是个孤儿。”
“既然仇杀这一条并不成立,那么就只剩下夺财这一条了。”
看着凤筠豪胸有成竹的笑容,凰欣亦也跟着微微一笑,“看来夫君已有计策了。”
凤筠豪唇边扬起一抹算计的笑容,“为夫自有妙计。”
这几日坊间忽然开始流传着一条流言。
凰家堡的二小姐对新婚夫君百依百顺,一反平时商场上果敢坚强的女商人作风,整日为夫君煲粥熬汤,嘘寒问暖,几乎不再管凰家商行一事。甚至有流言说,凰二小姐打算将凰家堡的产业全部交给凤筠豪,自己愿意退隐当个相夫教子的凤夫人。
许多人都说,凰二小姐终究是女人家,被爱情一冲昏头脑便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也许,在不久之后,长安城便再也找不到凰家商行了……
夜,很安静。
此刻凤筠豪正和衣侧卧在床上,含笑的星眸直盯着妻子忙碌的身影,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涌上一丝温馨之感。
正忙着盛参汤的凰欣亦并未留意到凤筠豪此刻的表情变化,“先趁热喝吧!”端着盛好的参汤递到凤筠豪面前,她终于发现了凤筠豪眼中所藏的笑意,“夫君在笑什么?”
凤筠豪看了那碗参汤一眼,笑道:“只是忽然间觉得,这坊间的流言怕是成真了。”
这碗参汤还真是她亲手做的。
凰欣亦闻言不禁莞尔,“我看你这几日脸色不太好,我只是尽地主之谊。”
“娘子这话可就叫为夫伤心了!”凤筠豪接过她手中的参汤,脸上掠过一丝戏谑的笑,正想再打趣她几句,忽然双眉一皱,伸手按住心口轻咳了声。
凰欣亦微皱了皱眉,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心,“我看我还是帮你找个大夫看看。”都病成这样了,他竟还能跟她谈笑风生。
“大夫?”凤筠豪放下手,脸色似乎缓了些,轻笑道,“难道娘子以为这长安城内还有比为夫更好的大夫吗?”
凰欣亦摇头叹了口气,他就是这样一个自负的人。
她知道他医术超群,但这几日看着他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她便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什么巨石般,难受万分。
心底蓦地一惊,凰欣亦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吃惊。
她,这是在为他而心疼吗?
“欣亦?”正自出神,忽然听见凤筠豪正出声唤她,手中还拿着喝干的空碗。
“嗯?怎么了?”她有些狼狈地回应,急忙将他手中的碗拿了回来,回身搁在桌上。
凤筠豪将她的异样瞧进眼底,却并未说什么,笑道:“天色已晚了,你早些歇息吧。”
凰欣亦转身时看见他早已翻身下床,在床边的柜子里翻着铺地的锦被。
“今天我睡地上吧!”凰欣亦出声阻止道,“这几****身子微恙,若是再受了风寒……”
凰欣亦话未说完,便被凤筠豪给截了去:“娘子真是说笑了……”
正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
“谁?”凤筠豪神色一沉,眼中却掠过一丝了然。
终于来了吗?不等凰欣亦回神,他人已直掠了出去。
他人才刚掠出屋外不远,忽然听见屋内传来凰欣亦的惊呼声,他心头一沉,正欲转身,黑暗中一道凌厉的掌风已朝他胸口劈下。
心头挂念着屋内凰欣亦的情况,他勉强运起内力与那人对了一掌,不顾体内被震得翻腾的气血,借力向后一掠,朝屋内奔去。
“欣亦——”
看到屋内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紫色身影,他忽然间有些害怕——他怕事情并不像自己所料那般……
“欣……”手才刚接触到那具身躯,他眸光猛地一沉,已觉不对,但已来不及,原本躺在地上的“凰欣亦”竟突然出掌,原本就受了伤,脚步微滞,那一掌顿时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胸膛之上。
凤筠豪脸色苍白地跌退了两步,但退到第三步时,他原本跌退的身形蓦然一拔,紧接着右手一扣,竟牢牢地反锁住了对方的咽喉。
那也是一张美丽的脸,但那张脸并不是凰欣亦。
“好一个调虎离山。”凤筠豪的脸色虽苍白,但唇边却带着淡淡的冷笑。
“现在知道太迟了。”那张美丽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受伤了,也撑不了多久。”
“是吗?”凤筠豪盯着那张美丽的脸庞,唇边的笑容忽然越发扩大,竟让人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我做事向来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别人欠我的,我定以十倍讨回。”
左手在那个女人肩头轻轻一拍,眼角的余光已然看到爹娘赶来的身影,随手将那个女人往老爹身上一推。
“逼她拿出解药,我知道你们有办法。”丢下一句话,他身形一掠,人便失去了踪影。
他高估了自己!
凤筠豪觉得这是自己二十四年来所做的最错误的一次决定。
刚才把那个女人交给老爹之时,他看见了一道黑影从前院飞掠而过,便想也未想就跟着冲了出来。
但这一次,他做了一次非常错误的判断。
藏在暗处的敌人明显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而且还不止一人。
他本来就是在等敌人出现。
他故意在坊间放出流言,引敌人心焦,也故意让对方误以为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让欣亦被掳。
一切,本来是设计好的。
原本他是想直接跟踪那个抓走欣亦的人,然后捣了他们的老穴,揪出那个幕后黑手。
但他错了,自己早先心疾已复发,而且刚刚看到那身形酷似欣亦的人影倒在地上时,他心神竟大乱,心绪不宁之下硬受了那紫衣女子一掌,现在他已有些力不从心了。
若是自己跟丢了,欣亦该怎么办?
心口猛地一揪,他脸色更见惨白。
强提起真气,他紧紧跟着那道黑影,直追到凰家堡五里之外的一片杏林之时,已是力竭!
眼前蓦然一黑,他忙扶住林中的杏树,待回神之时,那道黑影早已失去了踪影。
心头微微一沉,他才跨出步伐,一股腥甜竟毫无预兆地涌上了喉间。
看来,他真是走不动了。
强咽下口中的鲜血,他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响箭,将它放上天空。
没想到自己竟还有用这个东西的一天!
当年刚认识白昭宣的时候,他把这个交给自己,说遇到凶险时可以用这个同他联系。
当然,前提是他刚好在这附近。
那时自己还笑言,到死的那一天,也不会用上这个。
但今天——
微微苦笑着,他轻闭上眼。
“铁公鸡,如果你刚好离开了长安,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幸好白昭宣并没有离开长安,当他看到凤筠豪所发的求救信号,立即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十万火急地赶去救人。
但当他到达之时,却看到凤筠豪正一脸笑吟吟地坐在杏树底下望着自己。
见他似乎没什么事,白昭宣不禁微松了口气。
“奸商,没事放什么响箭,我还以为你快要死了!”
“我以为你离开长安了,又或者此时正窝在被窝里睡大觉。”援兵终于来到,凤筠豪松了口气的同时,几乎支撑不住。
“你当我是你,那么好命吗?我可还没娶妻!”白昭宣一脸好笑地与他抬着扛,却忽然觉得他的脸色很苍白,“你是不是受伤了,脸色这么难看?”
凤筠豪无力地撑扶着身边那棵杏树,才勉强让自己站起来,苦笑道:“我做了一笔赔本买卖。”
白昭宣瞪大了眼,“你也会做赔本生意?”
凤筠豪点了点头,“这笔生意亏大了!”他想笑,却再也忍不住一直压抑的鲜血,一口喷了出来。
“筠豪——”白昭宣大吃了一惊,慌忙扶住那具几乎跌倒的身躯,“受伤了为什么不早说?”竟还面不改色地跟他扯那么多话,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心口的疼痛几乎将凤筠豪淹没,他面色惨白地靠着白昭宣,强笑道:“连命都差点赔上了,你、你说我这笔生意是不是亏大了?”
“凰家出事了?”
“欣亦被掳走了!”心中猛地又是一痛,他不禁急喘了口气。
白昭宣看着他苍白的脸,“走得动吗?”
凤筠豪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抹疲惫的笑意,“铁公鸡,看来要你背我了,虽然,我很不愿意。”
受了伤还这么嚣张,白昭宣真的很想揍他一拳。
但怨归怨,他还是认命地背起凤筠豪,“累了先闭眼休息一下,到了凰家我会叫醒你。”
这奸商好像伤得不轻。
谁知凤筠豪轻摇了摇头,忽然冒出一句话:“昭宣,我觉得你应该去换件衣服。”
“换衣服?”白昭宣不解。
“你去换一件女装。”
“为什么?”白昭宣的脸微微变了变。
“虽然、虽然现在更深夜重,但两个大男人这样搂搂抱抱,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反正你本来就长得像女子,换一下女装,也许明日长安便会传出一则佳人夜救才子的惊世恋曲。”
白昭宣几乎要咬牙了,“凤筠豪,你怎么还不去死?”
“就快了……”原本调笑的声音蓦然间虚弱了下来,他的精神已很不好,若不再说些气话来气白昭宣,娱人娱己一下,他怕自己撑不到凰家堡。
白昭宣心蓦地一沉,“奸商,你怎么了?”
“放心。我是个祸害!”凤筠豪强自撑着笑容。
“祸害遗千年,我知道你这个奸商死不了的。”
白昭宣也在笑,但笑容里却藏着担心。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虚弱的凤筠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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