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府的人进京,大约是跟护国公府容老太太病危的事有关,秦月出对容王府的了解不多,只知道诺大的一个容王府,世子之位竟然是落在了一个庶子身上,若说不是容王的心头肉,容王又怎么会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地让一个庶出的儿子占着这个世子之名呢?自古权位均由嫡长子继承,唯独这位世子,既不是嫡长子,也没有强势的母家,甚至就连别的庶出兄弟都比不上……
听闻世子,五弊鳏寡孤独残,占了一个残,三缺钱命权,缺了个命,上辈子若不是泄露了天机,也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不是连个常人都比不上?
秦月出对这容王世子的了解也仅止步于此,多亏她身边有个比之百晓生也不差的女诸葛知礼,秦月出一时倒也没了睡意:“我听闻容王府世子五弊三缺各占了一样,但不知他残是怎样的残法,命短又是怎样个命短法?”
“这个……”知礼有些为难:“奴婢不敢妄议。”
这也怪不得知礼,容王府和信阳王府是如今东皇朝仅剩下的两个得以世袭王爵的皇家贵胄,但信阳王府充其量算个“贵胄”,容王府却是真正的“皇家”,这样算起来,两家的地位又有所不同,这容王府世子之位当然尊贵,知礼是个谨言慎行的,当然知道皇家人的秘事哪是她一个做奴婢的可以妄自议论的。
以秦月出多年来浸淫在小话本中得出的经验来看,这容王府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隐秘,又或者,这容王世子定有些过人的本事,知礼不肯回答,指不定误会她这个做长辈的,还像个小丫头一般爱嚼舌根。
秦月出轻咳了咳,板了脸,颇此地无银三百两:“也不是我喜爱窥探他人的秘事,只是我们信阳王府与容王府毕竟有些交情,兄长的寿辰也快到了,届时难免容王府的人不会看在兄长的面上前来道贺,若是因为我不知前后里外之事,出了什么差错,倒教人看轻了我们信阳王府的人……”
知礼被秦月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唬得一楞一楞的,心中不禁又对秦月出多佩服了几分:“还是老祖宗想得周到,倒是知礼不懂事了,老祖宗问话,知礼哪还能算妄议呢。”
知礼仔细一想,老祖宗说得也有道理,毕竟老祖宗不理世事已经几十年了,现如今的事只怕旁人都知道,唯独老祖宗不知道,到时候若是老祖宗这出了什么差错,失了面子是小,伤了两家亲厚关系才是大。
秦月出苦口婆心道:“知礼懂得我的苦心就好。”
知礼福身称是:“说来容王世子也是个可怜人,自小双目失明是个瞎子,身子骨弱,好几次都差点没了。可怜世子又没了庶母,因体弱多病的缘故,至今不曾婚娶,好在容王爷很是宠爱世子,每年花成千上万的银两用名贵药材养着世子,护国公府的容老太太心疼侄孙,前些年特意去求了圣上要给世子赐婚,可惜……”
“可惜?”秦月出猜测道:“莫不是这东皇朝的贵族女子,都嫌弃他庶出的身份,又体弱的身子,不肯嫁他?”
知礼摇头:“初时不是,出身再不济,到底也是容王府世子,但凡有容王爷在,谁也不敢轻视了他,彼时愿意将自家女儿与容王世子结亲的王公贵族有的是,后来圣上看中了文大学士的嫡孙女文小姐知书达理,文小姐出阁那天,京城里热闹非凡,只可惜……”
又是可惜?
秦月出抬眉,知礼也不再卖关子:“只可惜文小姐的轿子抬去了容王府,还没行礼呢,就死了。”
“死了?”秦月出颇为意外:“这是要与容王府结亲的人,往后就是堂堂世子妃,是谁敢下此毒手?”
知礼摇头:“不是谁,是世子自己!但这也怪不得世子,此后这流言便再也藏不住了,流传了出来,大家都说世子体质特异,光是幼年时贴身伺候的乳娘就死了好几个,凡是触碰到世子的人,都仿佛着了魔一般,迷失了神志的人自残的自残,自杀的自杀,运气好的,让人及时发现好歹能留一条命,运气不好的,就这么去了,那文小姐就是这么去的。文大学士伤心过度,没过多久便也跟着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王公贵族提出要嫁自家的女儿与容王府结亲,圣上也不再提起此事。”
……
月明星稀,夜风微凉,那金兽暖炉子里正燃着银碳取暖,火光忽闪忽闪的,忽然熄灭了。
“少康,炉子熄了。”半晌,暖阁内响起了男子慵懒且伴随着微微暗哑的声音,显然掺杂了三分睡意朦胧,两分被扰了睡眠的不耐和埋怨。
暖阁外始终守着的男子一身藏青的深衣,面貌冷峻,不苟言笑,浑身都散发着肃杀的气息,那脸上就差用笔刻上“生人勿近”四个字,听到了暖阁内的声音,这名被唤作“少康”的男子仍旧面不改色地劝道,但态度却分明恭敬无比:“主子忍耐忍耐,眼下天气尚热,出门在外不比在府里头,这里的小厮已经将去年剩的银碳都给我们取来了。”
仍是夏末,还未入秋,夜里虽然不比前些日子炎热了,但有时仍然会让人发汗,别说是酒楼客栈了,就是皇宫里头,也尚未开始使用取暖的银碳,更何况这银碳颇昂贵,主子一年四季皆畏冷,以前在府里头自然是常年备着使用,但现在在外头,这东西可没那么容易取得。
暖阁内的人有些不耐,却也知道少康的难处,不再刁难他,又是半晌,里头才又传来慵懒的声音,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半截帕子的主人,可曾找到了?”
少康有些迟疑,想起那日自己救了的马车里的人,这天下竟然有这样巧的事:“主子,属下这两日命人查探,那辆马车出自信阳王府,帕子是从马车内掉出来的,主人或许是信阳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