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出来得早了,这世家的夫人小姐们,她又不识得一个,便也不乐意往热闹里凑。恰逢秋菊的花期,这新府里的秋菊都开得别样的好,秦月出便在婢子的引领下去了后厢菊园旁的宾客厢房里小歇。
秦月出给了引路婢女一些银赏便让人退了,惹得那婢女好一阵诧异,因为秦月出的出手实在是太大方了,比起别的夫人小姐,她浑身上下金光闪闪,好像就是一座金山银山,秦月出的大方让那婢女越发肯定了秦月出的身份,定是哪家高官贵人家的小姐,此举引来众多婢女小厮越发的不敢怠慢,时不时就有人往秦月出歇息的小厢送果酒、吃食、软垫等物件来,而秦月出也每次都会打发一些赏钱给他们。
“这里的下人真是贴心周到!”秦月出由衷地感叹。
“那是因为小姐的赏银给得大方。”兰姑有些哭笑不得。
“是吗?我瞧着我还给少了些。”秦月出有些困惑,但这毕竟是小事,她便也不再多想。
倒也不是秦月出出手阔绰,太过大方,只因她对金银钱财等物,实在没有太多的观念,前世她到死都不曾出过山,所有衣物用品都是师傅下山去采办,秦月出没机会花钱。到了信阳王府,秦月出的身份自然是高贵,要什么要什么,再加上偶然她也会从知廉那要些账本来看,里头的数目动辄几千几万两,秦月出越发地将那十两二十两的数目看作了小钱,殊不知这些婢女小厮大半年的月钱也未必能有十两。
“兰姑,听说这儿秋菊开得好,婢子给我送来了煮茶的物件打发时间,却没送来茶叶,我瞧着菊花泡茶也极好,清热祛火……”秦月出一时有些嘴上没味儿,看那花开甚好,便有些馋。
世家的夫人小姐都在花园里赏花的赏花,吟诗作画的吟诗作画,但也总有一些喜静的贵人不愿意去凑热闹,容恒倒是个心细的人,给客人歇息的小厢位处稍微偏僻一些,
兰姑便笑道:“我前儿也听说,十三殿下在新府里移植了一种极其清甜的菊,这里的丫头时常会摘些晒干泡茶喝,不如小姐你就在这稍后,我去要些来?”
秦月出盈盈点头:“兰姑快去快回,我煮好水等你。”
兰姑这一趟去得有些久,水都煮好了也不见人回来,秦月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兰姑毕竟也是初来乍到,对府里的路不熟悉也是有的,唯恐兰姑找不到回来的路,秦月出也按耐不住了,便想着起身去寻她。
一路上,秦月出凭着来时的粗略印象往那培植新菊的园子的方向而去,越往里走,遇到的人便越少了,秦月出心中想着,今日十三殿下新府上毕竟是宾客云集,丫头小厮们个个忙得晕头转向,只怕是人手紧缺,因此此地较为偏僻,路上能遇到的婢子就少了,就算是原来负责看管植物的花匠,也大多被拉到了前院帮着打下手伺候宾客去了,怪不得兰姑会迷途呢,没有婢子领路,这初来乍到的,圣上赐给十三殿下的府邸比信阳王府还要气派一些,哪那么容易找得到路?
秦月出走着走着,自己也有些晕头转向了,只好往回走,省得一回连自己回厢房的路也找不着,可那厢房的构造都大相径庭,秦月出勉强从另一条小道绕了出来,竟摸不准自己先前待的是哪间了,忽然东边左手方一间小厢房响起了清脆的一声瓷器碎裂声。
秦月出的脚下一顿,吓了一跳,想着兴许是兰姑回来了,不小心摔坏了什么。东西摔坏了不要紧,方才她烧烫了水,若是烫坏了人就糟了。
思及此,秦月出不再犹豫,稍拎起裙角便加快了步伐赶过去,嘴里还安慰着屋内的人:“别动别动,兰姑你放着别动,我这就来……”
吱呀,秦月出推门而入,小厢房内因门窗紧闭,又垂放了竹帘,便显得昏暗无比,显然不是自己先前待的那一间,这屋内又是一片静悄悄的,不像有人的样子……莫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眉宇间微微蹙起,噙了些许困惑,就在秦月出抬脚要往后默默退出的时候,屋内又再次响起一阵东西被摔到地上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男子带着愠怒和不耐得喘息声,伴随着一阵又一阵压抑得极低的咳嗽声,里面的人怒斥道:“少康,我说过不许你跟着我……咳咳!滚!”
秦月出再次蹙眉,这次那双眸中的困惑更深,还夹染了几分忧色,听这气息,便知是极度的痛苦和暴躁,那人平日里怕也是尊贵蛮横惯了,从没见过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当秦月出没有第一时间听话“滚”出去的时候,那屋里的人便更加暴躁和不耐烦起来,忽然,秦月出面前的屏风轰然倒塌,一道憔悴不堪的身影踉跄仓皇而出:“滚!我让你滚!”
这暴怒的呵斥让秦月出整个人一愣,只见一道纤长却消瘦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挥倒了屏风而出,那人衣衫凌乱,胸前的衣襟更是敞开缭乱的,那满头墨发被汗水沾湿,先前那一声“滚”还满是愠怒和不耐,但下一秒,他便忽然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直到此刻秦月出方才看清了眼前人,尽管此刻他面容苍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细细密密的冷汗因为痛苦而浸湿了衣衫,但那紧闭的眼睑狭长,眉色如墨,鼻梁俊挺,就连那唇……都苍白得极具诱惑力,胸膛前半敞衣襟下的肌肤用肉眼便能看出很是光滑……
秦月出愣了好久,忍不住脱口而出:“美……美人……”
那人也不知是否听清了秦月出这番冒犯,苍白的面色竟微微染上了一抹私有若无的薄怒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