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门房来报:“澹台御医来了。”
秋香仍然在笑个不停,老管家虽然也笑得一张老脸如同盛开的菊花,不过还是没有达到影响说话的程度:“速速有请。”
放在以前,澹台白苏无须通报,便可直接入内,可那时丁香莲毕竟是以丁丁身份,而且澹台白苏天天要来为丁丁诊治,而现在,男女有别,丁香莲的身体也基本上完全调理好了,澹台白苏再没有理由不严格遵守门禁。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澹台白苏进来,这时云铿和江柏翎才发现,秋香早就没了踪影,在两人将注意力集中到大厅门口的时候,悄悄溜走了。不用说,肯定是直接接了澹台白苏,去内院了。失望之余,两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各自撇过头去,再也不看对方。
两个人都没有将澹台白苏放在心上。在他们眼中,澹台白苏不过是仗着大夫的便利,方能接近丁香莲而已。
其实,澹台白苏并不是丁香莲请来的,而是秋香自作主张请来的。她看到自家主子自打皇宫回来之后,就气色很不好,在信王爷面前还强撑着,进了府之后,就一直黑着脸,在房中独自发愣。秋香想着平常主子与澹台御医聊天之后,总是心情畅快,于是便连忙着人去请去了。果不其然,请对了,否则,主子怎么会对云铿太子和江大丞相的来访那么反感呢?
澹台白苏在见到秋香之后,细心地询问了丁香莲今天的各种不同寻常之处,却对这些反常的情况毫无头绪,看来,问题的关键还得从丁香莲那里找。
秋香将澹台白苏送到门口便离开了,临走前,心情沉重地看了房中的那个身影一眼,希望自己不要弄巧成拙了。
丁香莲仍然是秋香之前离开时的姿势,心中正烦懑不已。
澹台白苏敲了敲虚掩着的门,房内没有回应,三次之后,澹台白苏直接推门而入。看着眼前那道有些孤寂,有些落寞的削瘦背影,澹台白苏心疼不已。今天凤宫里发生的事情,已经流传了出来,知道丁香莲已经拒绝了三门婚事,也知道皇上再次断了她和凌子啸的姻缘,不过原因倒是不得而知。有情人却不得成眷属,这对已经将心思放到凌子啸身上的她来说,不啻为一个沉重到绝望的打击。
要怎么样才能为她解开心结,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情缘?
身为第一御医的澹台白苏,也不禁踌躇起来。丁香莲的这种状况,应该说与身体生病没有一点关系,可是,作为她的朋友,兄弟,爱慕者,澹台白苏又岂能袖手旁观?
澹台白苏再三考虑之后,才迈步向前,一步一步地,整个人逐渐变得颓丧起来,在丁香莲对面重重地坐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拿起一个茶杯,倒满茶水,仰头一口气喝干,再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再不了解澹台白苏的人,此刻也能看得出他现在心事重重,很有些自暴自弃的颓废。
这么一个大活人在面前晃动,目视前方的丁香莲,尽管视线有些发直,有些心不在焉,却也不至于看不到,而且,因为澹台白苏极为一反常态,让丁香莲格外吃惊,这个曾经经历过多年艰难困苦,如今已经坚强如钢的人,究竟遭遇了怎样的事情,才会变得象现在一样?
顿时,丁香莲放下了自己的心事,小心翼翼地问道:“白苏,你怎么了?”
看到丁香莲这么快就将她自己的愁绪放下,来关心自己,澹台白苏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不止是因为她极为重视自己,更重要的是,自己转移她的注意力的办法奏效了!只希望这个时间越长越好,因为时间是疗伤最好的灵丹妙药,这样一来,她受到的伤害就能减轻许多!
澹台白苏摇了摇头,又倒了一杯茶水喝了,那架势,似乎是要借茶消愁一般。丁香莲的担忧顿时提升了一个级别,和澹台白苏相识已经四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愁苦的神情,据自己所知,除了自己和病人,就是他的娘亲最让他挂心了,自己现在没事,病人的问题,急也是没用,那么就一定是伯母出了事了!可是,以澹台白苏如今的身份,即使是在那个极为重嫡轻庶的家族里,也不敢太过欺侮人才是,怎么会让他这样为难,这样无力?
“伯母有麻烦了?”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见澹台白苏仍然一副有些麻木的样子,丁香莲急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呀,别让人在一旁只能干着急!”
虽然丁香莲之前自己也是满腹心事,可是一看到澹台白苏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马上就转移了注意力,关心起澹台白苏的事情来。倒不是丁香莲对自己的事情有所轻视,而是她对澹台白苏的喜怒哀乐相当重视,丝毫不弱于对自己的事情的关注程度。长达四年的相处,尤其是长达三年的朝夕相处,以及之前每天不间断的诊治,澹台白苏在丁香莲的心目当中,如同家人一般亲切,不可或缺。这样的情形下,以丁香莲的性格,怎么可能对他的烦恼视而不见?
半晌之后,澹台白苏才艰难地挤出来一句:“娘亲想要离开家里。”
没有原因,只有结果,这样没头没脑的话,也亏得丁香莲能够听明白:一定是伯母在家里受到极大的委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才会在忍了这么多年后,主动提出离开。
澹台白苏不是不能多说一些,而是怕说多了,让丁香莲听出问题来,达不到有效转移她的注意力的目的。澹台白苏虽然不知道心理学,但他能够在极其艰难地环境中不屈不挠地成长成材,又有无数治病救人的经验,对人的心理,还是有一定了解,对人性,也有着相当的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