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今天一大早,上司就下令必须立即审理此案,百里由绎的心里就相当不舒坦,谁愿意大过年招惹死人呢?而且苦主还是自己手下一个最不得志,最不起眼,早就该滚回家养老的小官毛富贵,丁家主母的亲爹,这么个小人物大过年地给自己挑事儿,百里由绎心里就更不爽了。
百里由绎瞪着大堂门口,却见一副盖着孝服的晾衣架似的东西,从一乘软轿里自己走了出来,呃,不,比晾衣架多了一个包着皮长着头发的骷髅头,这这这,这太恐怖了!百里由绎差点失声叫喊起来,不过还是及时注意到了骷髅头深陷的眼窝里有眼珠在转动,而且这晾衣架也如同正常人一般行走,而不是象僵尸一样跳着前进,而且还有人扶着,这才能够压下突然加速乱蹦的心:不是大白天的活见鬼了,而是一个活人!尽管瘦得出格了点,是活人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一来,百里由绎也就没有揪着丁香莲胆大到乘着轿子进了衙门大门,停在大堂门口的事了,想必这是手下那些衙役干的好事。不过,确实情有可原,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活人也是可以吓死活人的啊!
而那些站堂的衙役们就没有这么镇定了,个个不是惨叫就是惊叫,只是声音大小不同而已。而听到鼓声前来围观的行人,只看到丁香莲的背,虽然对那格外瘦小的身子觉得心里有所膈应,但毕竟没有看到她形似“骷髅头”的正面,只是看到披散而下的头发而已,完全不明白那些衙役怎么会有“见鬼了”的反应。
丁香莲乘众人被自己的容貌震惊的一瞬间,飞快地扫了一眼堂上的官员,诧异于此人的年轻,更没放过此人见到自己之时,一闪即过的惊悚随即转换成同情,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即使不是包青天之流,至少心底还有一份良善本性。
在翠杨和翠柳的搀扶下,丁香莲哆哆嗦嗦地在堂前跪下,恭敬地叩头:“民女丁香莲叩见大人。”然后无力地坐在自己的小腿上,翠杨和翠柳方才退出大堂。
翠杨和翠柳原本不经传唤,根本不能进入大堂,丁香莲亦不允许坐着。然而衙役们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而百里由绎虽然有些恼怒厌恶,但更多的是心底深处的一分同情,也没有阻止丁香莲主仆的这一系列行动。
但案还是要审的。
“人犯丁香莲,速将你投毒谋害父亲继母弟妹,谋夺丁氏家产的罪行一一招来!”百里由绎极其威严地开口,未及问案,便已经定了丁香莲的罪,不过,还难得仁慈地加了一句,“如若如实招供,本官可许你全尸。”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损便是不孝,以丁香莲现在的罪名,至少是斩立决,百里由绎金口一开,已经是为丁香莲减了一项不爱惜父母所给身体的不孝罪名,这对向来量刑严厉的百里由绎来说,真是相当难得的了。
“人犯丁香莲,速将你投毒谋害父亲继母弟妹,谋夺丁氏家产的罪行一一招来!”百里由绎极其威严地开口,未及问案,便已经定了丁香莲的罪,不过,难得仁慈地加了一句,“如若如实招供,本官可许你全尸。”
丁香莲自百里由绎问出第一句话的同时,便泪如雨下,勉强抬起胳膊,用衣袖拭了拭,然后稍稍地抬起头,让百里由绎刚好能够看到她哭红的眼,吓得没有血色的唇,一副受了天大的冤枉,却又不敢怒不敢怨的可怜模样,不敢置信地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看到丁香莲那的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百里由绎不由得心颤了一下,很有点不忍心。不过一想到今早看到的状子上列举的罪证和罪状,又觉得这个女子确实正如状子上说的,惯以可怜模样示人以博取同情,背地里却心黑如炭,连亲生父亲都下得了手,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顿时心底仅有的那分同情消失无踪,断然喝道:“怎么,敢做不敢认么?”
“民女从未做过的事,如何认?又如何能认?民女如果认了,真凶必然逍遥法外,下次还会用此招对其他人下手,民女自己冤死了不打紧,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可是,却不忍心让其他人步民女后尘,令月氏国添加更多如民女一家这般不幸的家庭。”丁香莲稍稍有些激动地辩道,也只能稍稍激动,因为以她的身体现状,太过激动的话,可能一句话都没说完就晕过去了,“民女相信,堂堂月氏国英明的府尹大人,不会受人蒙蔽而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请大人明鉴。”
亏得前世时常在贵族小姐、乖孙女儿、好学听话的好学生、国际知名的珠宝设计师、工作室的老板兼伙计、知心朋友等等各种身份角色中转换,更跳了二十年的芭蕾舞,此刻丁香莲表演起来入木三分,分寸把握得分毫不差,又确实是确有其事,令所有人看起来再真实不过。
丁香莲这番别具一格的辩词和倾情表演,打动了不少围观者的心,不少人为她叫屈、叫好。丁香莲有自知之明,不敢回头向那些人表示谢意,唯恐吓着那些人,还担心会让主审的府尹对自己产生哗众取宠的不好印象,于是便装作用尽了力气,微喘着,虚弱地瘫坐着,一动不动。
百里由绎自然也听出她在奉承自己,虽然她不认为自己犯了罪,却也没有将定了她罪冤枉了她的责任安到自己身上,而是认为自己是受人蒙蔽。而且她还将此案引申开来,引起大家对穷凶极恶的真凶的愤慨,强调抓住真凶的重要性,更无形中突出她命不久矣的可怜,令谋命夺财一说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