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光的仕途大道,就在眼前,许昌友振奋不已。
杨小宝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了一包都已经瘪瘪囔囔的烟盒,小心地抽出一根皱巴巴的烟,捋了又捋的,然后才点燃叼在嘴上,迷惑道:“许站长,说什么?你跟我说下。”
一愣,许昌友和颜悦色的道:“就是你关于芦花村这次非法狩猎、捕获野生动物的事情,你尽管实话实说,是柳时元指使你这么干的,对不对?”
杨小宝打了个哈欠,叹声道:“唉,困了。昨天没有休息好”
“,你耍老子?”这一刻,许昌友才明白过来,感情这牲口是在跟他打马虎眼,他上前一把揪住了杨小宝的脖领子,咬牙道:“臭小子,你信不信我这就把你丢进派出所,让你啃窝头去?”
杨小宝耸动着肩膀,无所谓的道:“随便。”
许昌友哼道:“你这是在挑战我的忍耐极限,我这就”
“哗啦!”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块砖头砸碎了玻璃窗,射进了屋内,险些砸在他的身上。紧接着,一块又一块的砖头噼里啪啦的砸在了墙壁上,或是丢进了屋内。伴随着的还有震天的喊叫声:“杨小宝是冤枉的,放了他!放了他!”一声紧似一声,一声比一声高,气势高涨,让人不可小觑。
倏地,房门被人给撞开,一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惊骇道:“站站长,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大群人,他们将我们林业管理站都给围堵住了,正在砸大门”
“什么?”许昌友吓了一大跳,忙凑到了窗口偷偷向楼下张望。就见到街道上黑压压的站了几百号人,他们的手中拎着锄头、镰刀、镐头等等农具,气势异常雄壮。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差不多一米九身高的壮汉,光着膀子,皮肤黝黑,就像是半截铁塔似的,站在林业管理站的大门口。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大榔头,正在用力敲打着铁大门,不时地有火花四溅出来,看他的架势,再有几分钟就有可能讲铁大门给砸开了。
其余的人也都不含糊,不知道从哪里推来了一辆推车,车上装着的都是破碎不全的砖头。他们抓着砖头,就像是丢炸药包似的,将林业管理站一楼窗户上的玻璃都已经砸碎了,二楼窗户上的玻璃也没上下几块。刁民!一群没有文化没有素质的刁民。从他们喊话的口中,许昌友也听出来了,他们肯定都是芦花村的村民,是来营救杨小宝的。
“咣当!”一块砖头从人群中飞出来,正正砸在许昌友旁边的窗框上,飞溅出来的一片碎玻璃几乎是擦着许昌友的鼻子,撞在了墙壁上。吓得许昌友两腿发软,险些跪倒在地上,他的脸色惨白,忙弯着腰,连滚带爬的摸到了办公桌边,大声道:“怎么会这样?报报警啊!”
接待室内就有两个民警,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还没等他们走到窗边,砖头就飞进来了。面对着这样一群不讲道理,只知道蛮横耍赖的刁民,他们一样的无可奈何。和许昌友一样,躲在办公桌的后面,立即拨打镇110报警电话,让镇派出所所长张超赶紧来支援。许昌友也受到了启发,忙也拨通了杨兴国的电话,惊骇的道:“镇镇长,大事不好了,我们刚将杨小宝带回来,就有几百号刁民围堵住了林业管理站的大门口,敌人来势凶猛,我们我们抵挡不住了,马上就要失去阵地”
“什么?”杨兴国和冯源正坐在办公室内,悠哉地喝着茶水。只要将杨小宝拿下,再迫着杨小宝交代,这些事情都是柳时元指使他干的,他们就有把柄了。就算是不能将柳时元扳倒,也要咬他几口,让他尝尝厉害。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突发情况发生?杨兴国紧锁着眉头,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让你将杨小宝带到我的办公室吗?你怎么带到林业管理站去了?”
“呃”这句话正正切中许昌友的要害,本想让杨小宝和盘都吐出来,却没有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许昌友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动了几下,诚惶诚恐的道:“杨镇长,我我就是想让杨小宝招出来,再给你送过去”
一群废物!杨兴国紧攥着拳头,重重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深呼吸了几口气,语气平静的道:“老许,不管怎么样,这事儿都出来了,你帮我摆平就行了。能私了,尽量私了,千万不要惹大麻烦。”
许昌友有些不太明白,小心问道:“那杨小宝”
杨兴国哼道:“还什么杨小宝?赶紧将他给放了,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其实,杨兴国的惊怒不是没有道理,前段时间,就因为二道村的奶牛问题,赵大力和一些村民将镇防疫站给砸了个稀巴烂,又将镇政府给围攻了。本来,杨兴国是没有放在心上,就是想给柳时元摆一刀。却没想到,非但没有难为住柳时元,反而还让柳时元将赵大力的事情给和平解决了。事后,赵大力又是赔礼,又是给柳时元送锦旗,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这事儿竟然又刊登在了《扶宁日报》上,害得他直接遭受到了副县长李光辉的喝叱。
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同过窗这样的兄弟不敢说是真兄弟,至少是关系相当铁。杨兴国和李光辉就是一起下过乡的铁哥们,等到返城后,一个爬到了沙河镇镇长的位置,一个当上了扶宁县的副县长。要是想动柳时元,有李光辉的帮忙当然是不在话下,但是柳时元一样有个穿开裆裤玩到大的铁哥们--县委宣传部部长江东楼。很明显,这次的《扶宁日报》事件,就是柳时元针对杨兴国展开的报复行动。
李光辉是副处级干部,但是江东楼不仅仅是县委宣传部部长,还兼县委常委,高配为副处级干部,谁也压制不倒谁。不过,新闻媒体的力量是很大的,李光辉让杨兴国尽量低调些,千万不要鲁莽行事。他琢磨柳时元,柳时元不一样再琢磨着他?希望以后不要再有群众围攻镇政府的事情发生,这本身就是领导的失职!尽管是有着满腔的怒火,杨兴国一样要抑制着,至少是暂时不能再有什么事情发生。
在形势微妙的时候捅娄子,许昌友竟然自作聪明,惹出了这档子事情来,还破坏了他的大计,杨兴国都有要劈了许昌友的心了。挂断了电话,杨兴国还是有些担心许昌友解决不了这档子事情,让冯源马上去一趟镇林业管理站,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压下来。至于杨小宝,这个绝对牲口一般的妖人,算他行大运,暂时放他一马。
许昌友不明白杨兴国让他放了杨小宝,但是他能混上镇林业管理站的站长,也不是傻子。这次的芦花村村民聚众闹事事件,让他想起了上次二道村砸了镇防疫站,杨镇长肯定是想息事宁人。好心办成了坏事,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这一切还不都是杨小宝闹的?从电话中看不到杨兴国的表情,但是许昌友能够想像得到杨兴国的震怒,叉他大爷的,这回只能是大出血一回了,晚上给杨兴国送去个大红包,但愿能扛过去。
尽管是满腔的愤怒和惶恐,但在许昌友放下电话的那一刻,脸色就恢复了正常,不说是古井不波,至少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尽量让激动的内心稍微舒缓一些,这才将刚才跑进来的办事员叫过来,趴在那办事员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话:“快去楼下,让村民们千万不要再乱来,就放了杨小宝,一定放!”
那办事员面色剧变,但又不敢怠慢,硬着头皮小跑了下去。
许昌友用着自认为最为诚恳,最为柔和的语调道:“杨小宝,你也知道你犯下的是什么罪,但是看你老实本分、又在县妇女大会给咱们沙河镇争了脸,我刚才拉下了这张老脸,跟杨镇长求情,答应不追究你的责任了。希望你回去,一定要踏踏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不负杨镇长的提携!”
放他走了,还不追求刑事责任,这是不是太宽容了?那两个民警都还以为许昌友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或者是被驴给踢了,怎么一转眼间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更是惊奇的事情,在车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杨小宝,竟然摇着头,很是理直气壮的大声道:“许站长,你这是看不起我!不管怎么说,我杨小宝也是高中毕业,算得上是个知识分子,懂点法。我承认错误,芦花村狩猎、捕捉野生动物,还进行贩卖,你们抓我,我没有任何的怨言,完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啊?”许昌友睁大着眼睛,忙道:“小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杨小宝摆摆手,将双手伸了出来,感动道:“扣押我吧!许站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怎么也不能拖你下水呀!你刚才都报警了,等会儿张所长追究起来,不是把你也牵连了吗?我不是人,我罪有应得,许站长,你是好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哦,不是,我是说我做鬼都会保佑你的。”
这还解释不清了,许昌友急道:“杨小宝,不管怎么说,你这朋友我是交定了。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扛了,你赶紧走”
“蓬!”的一声巨响,林业管理站的大门终于被牛二给砸开了,震天的喊叫声瞬间贯彻了整个林业管理站的楼道,瞬间就将许昌友的话给淹没了。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业管理站的几个办事员鼻青脸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声色俱厉的道:“站长,大事不好了,那些人冲进来了”
这还用他们说?任谁都知道冲进来了!许昌友脸色惨白,但还算是够镇定,上前一把将招待室的房门给关上了。还没等许昌友转过身子,房门就被人一脚给踹开,震得他蹬蹬蹬往前踉跄了几步,一头摔在了地上。
牛二拎着榔头,就像是嗜魔屠鬼的九天战神,瞪着牛铃铛般的眼珠子,大喝道:“谁抓了我们宝爷?老子要整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