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语言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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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运用"为何"追问成果(2)

无论哪一种情形,苏洵创作的思维流程都可以说是唯一的,最终形成的文章结构也可以说是实现其创作目的最佳选择--最起码对创作态度极为严肃的苏洵是这样。

徐老师所谓的"'由果溯因'立论法"、"由因求果"的表达法不能说没有道理,但因为没有追问许多必须追问的"为何",没有追寻到苏洵思想存在的现实,没有考虑人家明摆着的创作动因,连两千多年前孟子"以意逆志""知人论世"的阅读原则都没有能够严格遵守,自然难以理解作者深刻的用意,认识仅仅停留在了文字游戏层次,难以体会出作者行文中独具的匠心,"改编"的文字停留在游戏层面也便不足为怪。

苏洵的文字并非如徐老师的"改编",为论六国而论六国,到了最后"联系"一下现实,以显示自己思维的全面周密,或者标榜自己有着先进的"文以载道"思想。

苏洵不会这样矫揉造作,人家"论古"就是为了"讽今","讽今"才是重点,或者说作者作文旨归之所在,虽然仅从文字数量上看,论六国的文字占了绝大多数:文章开篇亮明自己的全部观点,接着以大量充分而无可争辩的事实加以证明,行文如江河直下,势不可挡,给人以异常强烈的震撼。

痛快淋漓的"论古"之后,笔调突转,由奔流而迂回,由热烈而冷静,论题猛然由古代的"其势弱于秦"的"六国"转到"苟以天下之大"却"从六国破亡之故事"的现实世界中的大宋,得出"是又在六国下矣"的结论。

行文中一"疏"再"疏",让文思与激情一同喷涌而出,最后才来上这么特别显眼的一"堵",其实正是作者独运的匠心之所在--一"疏"再"疏"最后才来上这么一"堵",这一"堵"才会这么显眼,才能格外引起读者对现实的充分关注与冷静思考,从而完美实现自己"为世用"的目的。与其同时代同位"唐宋八大家"之列的曾巩曾经这样称赞苏洵的文字:"烦而不乱,肆而不流。其雄壮俊伟,若决江河而下也;其辉光明白,若引星辰而上也。"(见《苏明允哀词》)

用以评论这篇《六国论》,不也是再恰当不过的吗?而经过徐老师"改编"的文字呢?

观点被拆散,论据被打乱,前面一堵再堵,全然不见了原文江河直下的气势,再也读不出原文那种酣畅淋漓的痛快劲,并且,人家最后的那一堵也便无法凸现,作者原来的意旨无法突出,不像一个忧国忧民的大文学家在创作,倒好像一个老学究在炫耀学问,或者我们现在的学生在不情愿地应付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这样的"改编"如何能够与人家的杰作相提并论?

据笔者观察,徐老师的理论依据可能来自"文无定法"。笔者无法也没有必要否认这种说法存在的价值意义,但笔者想强调的是,真理都是相对的,其存在都应当有其存在的条件。

"文无定法"在认识论的论域内是真理,到了具体的实践领域,具体到某一个人的某一次创作行为,具体到具体的文体、具体的题材、具体的文题、具体人的具体风格甚至具体的行文思路,再高谈阔论这样的理论便有些华而不实,有百害而无一利。

一个题目,即使同一个人也可以有多种写法,是事实,可是,思路大体定下来以后,就会不断走向自以为最佳的唯一,也是一种事实。

从行文构思角度讲,我们的作文修改,其实也正是试图沿着学生"这一次"的"这一篇"的大体思路帮助他们进一步条理完善从而走向某一种唯一的;除非学生思维极其混乱,根本谈不上什么思路,很少有人会因为"文无定法"而让学生不断地彻底推倒重来的。

方法论层面的"文无定法"与实践论层面的走向唯一并不矛盾,将其严重对立起来恰恰是理性缺位的具体表现。

人类的"思维构造",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声称已经彻底搞清楚,具体的思维过程更是复杂微妙的,即便是当时当地刚刚发生过的,往往连当事人自己都无法重复甚至解释。

也就是说,理论上讲,一个人的"思维构造"是相对稳定的,可以说是唯一的,可在具体的实践过程中,其存在情形却是非常微妙的,是丰富多彩的,"思维构造"走向唯一,恰恰是在其化抽象为具体、变思维过程为思维成果的时候,我们必须借助这具体的思维成果探询其思维过程--这其实正是我们通过包括文学作品在内的理性作品探询创作者思维历程发现其思维规律的必由之路。

因此,关于苏洵《六国论》一文的教学,笔者认为,徐老师如果真想让学生领会"文无定法"的深刻内涵,在介绍这篇文字体裁(策论)的时候不妨多举一些例子,说明,即使这种很小的文体形式,甚至这种文体的同一个文题(如《六国论》),由于文章论及的领域不同,创作的环境与目的不同。

甚至,作者创作的水平与风格存在差异,也会存在丰富多彩的写法。可一旦具体到苏洵《六国论》"这一篇"的思路分析,就应当引领学生在探询文章主旨的同时,借助文章结构的分析,进一步领会作者行文中独运的匠心。

某些《教师教学用书》让学生死记硬背一篇文章共分几大部分,每一部分又分几层,每一层再分几小层,着实有些不妥,因为,他们"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了解其中思想,无法理性地学以致用。

这种教学方法应该甚至可以说必须改进,应当在提供思想理念方式方法支持的基础上,发挥其"主体"作用,自己学会划分层次,但不应该矫枉过正,彻底否定这些基本事实的存在,否定相关知识存在的价值意义。

《六国论》毕竟是脍炙人口千古流传的杰作,这篇文字的结构正是苏洵"思维结构"的外化,或者说客观化,这种结构形式几乎完全可以说已经达到了最佳优化,没有多少丰富多彩的余地。

我们课本选用的很多精美文字大都如此,文学造诣方面,与这些文章的作者相比,即使是我们这些语文教师,大都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我们需要的是虚心地学习。

当然,笔者也并不是说我们就不能"改编",但认为,我们"改编"的目的应当是为了走向唯一:

选取构思或者行文结构不太完善的,分析其问题所在,提供丰富多彩的修改途径与方法,帮助学生条理思路,让"丰富多彩"的学生走向符合自身特点的"丰富多彩"的"唯一";文学精品当然也可以"改编",但应当旨在找差距,找差距的根源,找追赶的途径,由"丰富多彩"的"改编"走向文学精品的"唯一"--殊途同归,都是与学生一起去探询此类作品创作的原则与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