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淡白的雪地,每踩一步,脚底便传来细碎的“沙沙——”之声,只迈出几步,便出了大门,极目望去,一片雪白,雪白的大地,雪白的树林,前面的树林中早已落光了叶子,斑驳的枝干被白雪装扮着,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现今我住的这个地方颇为偏僻,一眼望下去,杳无人烟,似是荒芜许久,房子也很简陋,两间茅草屋搭成了一大一小的两间屋子,只能勉强用来遮风挡雨。可是,这样的生活比在“笑云山庄”过着华贵生活多了一份柴米油盐的气息,更添了真实感。
几度与死神擦肩而过,我终于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心险恶,世事无常,回想起两个月前发生的事,仿佛是历经了一场巨大的浩劫,身心受袭,遍体鳞伤,苦不堪言……
而如今,总算是平静了。
尚于欢殡葬的那一日,阵容浩大,场面隆重,天空原是晴好,却在队伍行进到一半时,铅云低垂,天在瞬间转黯,低低的压下来,压得众人心中越发压抑,越发疼痛。
双沉走在我身边,她的眼睛早已哭成两颗硕大的核桃,她一再哭诉着对我说,她原本是想回去搬救兵,欲从郡王府中挑几个医术精湛的名医来为尚于欢治病,没想到才走了没几日,于欢便……她好后悔,好后悔,早知道,她怎么也不会离开他身边半步,否则,他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双沉的哭声始终刺激着我的耳膜,磕扳着我已然麻木的心,看着她哭得死去活来,我心里一阵难过得紧,虽然明知尚于欢并非真死,却是当真自此之后都无相见之日了……纵然知道这些又有何用?什么都不能与她道明,只得一个劲的道歉说,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三弟,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双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说得多了,我便真觉着那就是我的错,尽管我并不知道错在哪里,但就是觉得是自己的错。
就像某些谎话,说得多了,便成真的了。
人总是需要不断的自我欺骗才能活得更开心、更自在,这就叫“难得糊涂”。就像此刻,我多么希望能让酒精麻醉,一路糊涂到底……
其次,还有两个最令我头疼的人物再度出现了——尚于妍和狄子赋!
当我不经意间看到他们对视的眼神中迸出的火花,我心头便隐约浮现出不好的预感……莫说我多疑,而是他们的之间的气氛太过诡异,似是两块强力吸铁石,那份燃烧的疯狂,令我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我尤记得他们那一晚假山后说的话,也尚不敢忘记那一晚大少对我提及常在家招灭门之灾的原因,一个常嫔能为家族带来灭顶之灾,那么一个妍妃娘娘又能为家族带来怎么不同寻常的遭遇?
是荣耀么?是的。
但仅是荣耀么?自然不是。
那会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而且,当我细细回顾起来时,我发现历史上在康熙帝年间,似乎并没有一个甚为得宠的妃子叫妍妃娘娘,尽管那个男人有后宫佳丽三千,尽管他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果然,我的不安变为事实,那一晚,也就是尚于欢刚刚“下葬”那一晚,他们私奔了!
尽管挣扎过,狄子赋终是没能顶得住那份致命的诱惑……
他们私奔了!不顾一切!
没想到尚于欢的死不但没能引得何长践上钩,反倒是成全了尚于妍跟狄子赋的私情……
首先得知此消息的自然是尚于祯,当时我还酣睡在梦乡中,却被琐碎的穿衣声惊醒,只见尚于祯脸色极其难看,他一边飞快的着衣,一边吩咐下去,全面封锁消息!谁走漏了半点风声,杀无赦!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向我,我忙假装沉睡,只听他轻道:“等我。”说罢,踩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他知道我醒着……
我自是知晓此事很严重,按规定,妍妃娘娘翌日便要起轿回宫,所以如果在天亮前还不能找回他们,那么消息便不可能再关得住,而风声是传得很快的,只要稍稍走漏一星半点,朝廷那边便会立马追究过来……到了那时,即使人找回来,也只有等着判刑的份!
这两个糊涂蛋!他们有没有想过旁人的安危?这样建立在尸体上的幸福能是真正的幸福吗?我翻一个身,再也睡不着了,忙起身穿衣。
“安雅!安雅!”我朝着外头喊道。
半晌,没有人应。
这个丫头,每一次找人都不见踪影,到底跑哪里去了?
走到外头,一片静籁,并没有想象中的嘈杂、混乱,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我却敏感的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就埋伏在平静的表面下,就似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这一刻越是平静无事,下一刻便越是惊心动魄。
“春儿,春儿……”我试着喊春儿,可回应我的仅是空旷一片,夹杂着渗入筋骨的寒意。
没有人?到处都没有人?
一切寂静得可怕!
我的心开始慌了。
“少夫人……”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我一惊,猛地回过头去,是安雅!
“安雅,你跑哪里去了?院里头的仆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我飞快地跑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肩,急道。
“少夫人……”她看我的眼神有一些闪躲,手悄悄的向身后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