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能,永远不能,他有太多责任。
是卸不下的包袱。
我轻轻叹息一声,心情莫名沉重,目光忍不住投向上山的那条道,无人,一眼望去,空茫茫的雪地,无人。
快申时了,如果他还不来,那我便真要离开了,此次离开,便决计隐姓埋名、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听起来更像绿林好汉决定改邪归善,金盆洗手了。
我微微苦笑一声。
“愣着作甚?不是要带我去什么好地方的么?走呀!”决定抛开脑中一切繁琐的事,让自己忙碌,让自己不停地笑,不停地跳……只要不静下来发呆,便不会想起他,不会想起,不会……
“好。”羌青面上的笑意使他那道狰狞的伤疤看起来也似乎柔和了许多。
我们徒步前进,走了好一会儿,我回过头去,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脚印,两大,两小,蔓延到无尽的天边,似乎遥不可及。
我们已经走出了很远……
“穿过这个山洞便到了。”羌青牵起我的手,“当心点,这边又暗又滑。”
通过一段低矮的穿行,我们面前顿时一片明朗——
我看着眼前的美景,仿若世外桃源,令人目不暇接,一时之间竟不能相信那是真是假……直到一片貌似桃花的粉红花瓣落入我颈项,卡在衣领处,我捡起来细闻其芳香。
淡然优雅。
仿若空谷幽兰。
不染风尘。
直到触到实体,我才真实的相信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
外头是白茫茫的雪天,连绵到天际的雪,可是,只是一洞之隔,这里却是个无季节之分的世外桃源,春意盎然。
缤纷的五彩花瓣漫天飘零。
清澈见底的溪水汩汩奔流。
这里虽无人声,却丝毫不显得死沉,到处都充斥着生动的美。
是精灵们的家园。
而我们却是贸然闯入的侵略者。
“走吧。”我轻轻拉扯着羌青的衣角,道。
“不喜欢吗?”他惊疑地看着我。
“喜欢,很喜欢,只是不想吵醒沉睡的精灵。”我迎视他的眼,轻笑。
他一阵错愕,才道:“虽然不懂你的意思,但是我觉着你是在说美好的事物。”
“嗯,万物之灵。”
不曾想过他会懂,没想到还能有所领悟。
“走吧。”虽然很恋恋不舍,我还是拉住羌青的手。
他却纹丝不动。
“怎么了?”我回头看他。
他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良久,才道:“我不想走。”
“哦,那我先出去了。”我松开他的手。
不知为何,在他的注视下,我有一些慌乱,从未有过的慌乱。
“不,陪我一会儿。”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肯放。
“你怎么了?”我有些疑惑,“是不是发烧了?”我用手掌轻轻贴在他额际。
他抓住我的手,道:“我们就安静的坐一会儿,好吗?不吵醒沉睡的精灵,好吗?离若,可以吗?”他几乎是恳求地看着我。
我心上莫名的一阵萧然,少顷,轻轻点点头。
我们在溪口的岩石上坐定。
他当真安静,什么都不说,只是牵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气氛宜静的近乎平和。
只依稀听到树叶轻微的“瑟瑟——”之声和温柔的溪水抚摸石头菱角的声音……还有,我们微乎其微的呼吸声。
我安静的凝视着水面上飘零的落花,那份轻盈是我所渴望的,仿若尘埃,仿若落花,随风而起,随风而落。
“羌青,你当真决定跟我走?”我看着他坚硬如石雕的侧脸,他眼眸轻眯,我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你希望吗?”他缓缓睁开眼,却不看向我。
“如果,你有更重要的事……我不会勉强。”我只能这么说。
“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他轻叹一声,似是疲惫至极,又轻轻闭上了眼。
我们又沉默了,许久,许久……
有一种情绪慢慢缠绕向我,我不懂是什么,但却清楚的知道是从羌青身上发出来的……那种情绪,似乎带着隐忍的痛苦。
何来的痛苦?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什么?”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走吗?”
“不知道,但是我能感觉到你难过……”
“你可知为何?”
“不知。为何?”
“我感觉……再也见不着你了。”
“为何?”
“你会被带走,你不再需要我。”
“怎么会这么想?”
“只是预感,却很强烈……就像此刻,我很强烈的感觉到山下有两匹马正向这边急奔过来一样。”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怦然漏了两拍——
难道说……尚于欢赶来了?
“不过,我满足了。”他突然转过脸来专注地看着我,一动不动,是种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温柔。
“走吧。”他站起身,那一缕失落和伤痛的情绪很快消逝眼底。
“好。”我缓缓起身,却是始终都无法迎视他的目光,心头慌乱如麻。
他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我理解中的那种意思?
我被羌青牵着走,一阵天昏地暗后,洞开,白雪皑皑,寒意逼人,我猛地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回首看向那洞口深处……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场世外桃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