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肯定是大少爷,而春儿正是大少爷操控一切的手和眼,所以我什么事都逃不过大少爷的眼睛,那我跟三少爷那种若隐若现的感情是不是也被他看出来了?
我心头闪过一阵慌乱,但很快调整心绪,镇定的保持着平和的笑容,对春儿道:“这么些日子一直麻烦姐姐真是很对不住,这个玉簪也不知道是谁送的,看着煞是好看,质的也还好,如若姐姐不弃,就送与姐姐好了,感谢姐姐这段时间对妹妹的体贴入微……我知道别人送的东西再转手送人是很不礼貌的,但妹妹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姐姐就将就着吧,可好?”
这么说既试探了春儿是否藏了纸条,又撇清了我的干系,如果她真的知道是谁送的,那也没有关系,因为我表现得丝毫不在意,也只能算是那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当然,我是不可能真的把玉簪给她的,不要说我舍不得给,就算我真的给她,她也定然不敢收下这个玉簪的,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玉簪的来头,又怎会自找麻烦呢?所以,我故意问了一句‘可好’,是故意给了她拒绝的台阶,这样一举数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
春儿喋喋后退两步,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但随即反应过来道:“谢谢大少夫人的抬举,但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过去我们是姐妹,现在是主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还请少夫人不要做出失仪之事。这个玉簪既是少夫人的朋友送的,就算不名贵,也是礼轻情义重,何况,这个玉簪一看便知是贵重之物,依奴婢的身份实在不配拥有它,奴婢只是代为转交,至于其他,奴婢真的不清楚,如果少夫人不相信,奴婢也没有办法。”口气淡漠。
“你口口声声的自称自己奴婢,称我大少夫人,你是在骂我,在讽刺我吗?你明明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本就是个奴才,甚至还位于你之下,你却故意在我面前不断提醒着我这个事实!你说你到底是何居心?”我心头涌起莫名的怒火,有种浓重的挫败感压向我,我不禁气急败坏的吼道。
一个我自认为完美的套话模式被人家轻描淡写的便绕过去了,原来说了等于没说才是最高境界……
春儿“噗咚”一声跪了下来,头低低垂着,声音些微颤抖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希望您能尽早适应‘大少夫人’的称呼,并没有任何诋毁的意思,还请少夫人不要误会才是……”
看着跪在地上的春儿,我不禁有些呆掉了,怎么可以随便对人下跪呢?这可是祭祖拜佛的大礼,虽说她惹得我有些生气,却也不至于这样吧?
我忙俯身要扶起她,她却固执的不肯起身。
春儿垂首并坚定道:“少夫人,你要适应别人对你下跪,这是一项礼节,同时也代表着惩罚,奴婢刚才言辞之间触怒的大少夫人,不管怎样,奴婢都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少夫人一定要忘了原先的身份,千万不能心慈手软,该立威时当立威,做主子的本就该有一定的魄力和一颗冷硬的心,这样才能让奴才们敬服……请恕奴婢直言。”
我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春儿,良久才道:“起来吧,我心里有数了,谢谢姐姐教诲,不管你愿不愿意,还是要叫你一声姐姐,但这是妹妹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了,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主子,我不会再混淆,也不会再犯类似的低级错误了……好了,我现在想要休息片刻,你退下吧。”我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不知为何有种浓重的疲惫感袭向我,我的腿脚似乎都无力得想要瘫坐下来。
原来得到的同时便意味着失去,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就算是再高的权利和地位也无法掌握,无法挽留,它反而会随着你权利的越高离你越远,你抓得越紧,它就跑得越快,就如同紧握在手中的细沙,握得越紧便流失的越快。
当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可能春儿从始至终都没真心当我是妹妹,认我做妹妹只是为了更方便的留在我身边监视我,可是我不同,我初来乍到,什么都新奇,同样什么都害怕,她是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像出生的婴儿看到自己的母亲,那是本能的亲切和依赖,我也曾一度真心把她当姐姐看待,对她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直到后来,我才隐隐觉得不对,也渐渐看出她原来是尚于祯派来监视我的眼睛,而且还是无孔不入的,我才对她慢慢起了警惕之心,言辞之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懂得有所保留了……
再后来,仿佛越来越生疏,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人竟然没什么话讲,仿佛在我们两人的心中筑上了一堵无法看到尽头的围城。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沙沙——”细语的树叶都比我们还要亲昵,还要热闹,便更显得我们之间的凄凉无比……
我的院子名叫“锦绣阁”,相比较别的院落,我的院子虽然大且位于主导地位,可是却人烟稀少,凄凉得很,看上去就像一个硕大的冷宫。
我不记得我在里面呆多久了,我只知道我度日如年,这些日子以来,不知是培训出来的成果,还是天生使然,我发现我的心境在迅速老化,总是喜欢独自坐在窗前发呆,有时就算看着一根树枝也能发呆很久,脑中空空无几,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木然的坐着……
最近,我更多的是看着玉簪发呆,现在的心情已没了当初初见它时的兴奋,看着它越久便越是伤感,看着它安静的躺在我的手心,我就会联想到它是否也曾在另一只手心停留?那只手的主人有一张绝世风华的丽颜,有着冬日阳光温煦的笑,他看着我的时候是温柔的、是宠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