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于祯静静地看着我,半晌不说话,就在我的心再一次沉下去时,他突然轻声道:“我是在保护你。”淡淡的疲惫,隐隐的无奈。
保护我?借口!我冷笑,不闻不问就叫保护?真是好笑。
“这个借口太说不过去了,麻烦下次换个高明点的。”我平静道。
尚于祯却也不辩解,只是默默的为我抹药。
我心上一片沉寂,空空落落的,我不相信是一回事,他不解释则是另一回事,前者就如同有期徒刑,表现好便会减刑;而后者则是死刑,行刑期已定,必死无疑。
背上凉飕飕一片,那份凉似乎要刺过肌肤,侵入骨肉中……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隐约感觉到手臂上鸡皮疙瘩在不断滋生。
“冷吗?”
“嗯。”我微乎其微地应了一声。
“快了。”他的动作加快了。
我好想告诉他,我冷的不是身体,是心。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只是个假夫人,认真说来,我不过是个丫鬟,是个棋子,而素沁和画芜虽说只是他的小老婆,但总归是明媒正娶,货真价实的少主子,比起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冒牌货要正大光明得多……
“好了。”他收起上药的白玉瓶子,将我的内衬拉至肩膀,又从旁边拉过一条薄被,轻轻附在我身上,动作异常小心,异常温柔,似乎怕碰到我伤口一般,我的心忍不住一滞,心头一阵错杂,却终是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静静躺着。
“好好休息着,我会让春儿将晚膳送过来的。”尚于祯站起身,看着我,眼中有着淡淡的哀伤,只是瞬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我不该奢求太多,他不为难于我就已经不错了,只是我的心为何这般执拗,这般不甘?
傍晚时分,几位主子、千金们都象征性地来慰问了一番,我心情不佳,也没有精力应付她们,只是虚弱的敷衍了几句。她们交代着让我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去了,只有尚于妍面色微微凝重,她最后一个离开,看着我,有些面露愧色道:“嫂嫂,对不住啊……”她塞了个东西在我手中,我一看,竟是一块质地上等的暖玉,乳白色,光滑温润,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这等贵重物品我怎能接受?我忙要还给她,她却已掀帘而出。
我心想着,这尚于妍跟尚于烨倒真是尚家的一对活宝,一个擅软,一个擅硬,偏生都让我给碰着了。相较尚于烨,我更忧心尚于妍,所谓“一年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算是见识到尚于妍的厉害了,说谎不打草稿,害人面不改色!因为总是琢磨不透她到底打什么主意,所以才越发后怕!我心想着:这种危险人物一定要列入拒绝来往的黑名单!
庄中一年一度的中秋晚宴,我终究没能参加,大夫人向来甚少过问庄中之事,不过也还是听说了我的事,特地命几个仆人送来了一大堆的补品,我忙谢过大夫人的好意。
晚上,春儿伺候我用完晚膳,用温毛巾小心避开我的伤口,替我擦拭身体,擦拭完,扶我在床上躺好,垂首立于床边,道:“少夫人,您交代奴婢去置办的玉环和银戒都备齐了,请问少夫人何时要?”
“暂时不必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这会儿估摸是派不上用场了,先搁置一旁吧,待要用时,再取便是。”我叹口气,原想着如若大家各施所长,我肯定也要有所准备,别人肯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怎样出其不意,才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呢?那只能是别人从没见过的。什么才是古人没见识过的?我能想到的只有“魔术”。
“是。”春儿温顺地应声道,“那少夫人好生休息,奴婢告退了,如若有什么吩咐,按一下床铃便可。”说罢就要离去。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一件很不安的事,还没有忘记今天晌午被我撞到的惊险一幕:常在竟然要刺杀妍妃娘娘!我担心的不是尚于妍,像她那般的人精,又有数名高手暗中保护,怎会那般容易出事?只是常在,我实在放心不下,他的表情……太可怕!好像丧失理智一般!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少夫人有何吩咐?”春儿转过身来看向我。
我沉吟一下,才道:“麻烦你去给‘静云轩’的小桃捎个信儿,让她现在就来见我。”
“少夫人——”春儿眉头轻蹙,正要反对。
“你不必多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你的担忧,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会向她透露身份的。”我打断她的话。
“奴婢自是知道凭借少夫人的聪慧,应当不会出现什么不该有的状况。只是,少夫人需记得,如若小桃‘不小心’知晓您的身份,相信不需要奴婢明说,您也该知道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灾难……奴婢相信,少夫人是重情重义之人,自然不会希望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软硬并施。
“我知道。”我沉默一会儿,如若牵连小桃,可能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但是我还能怎么办?她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而此事攸关重大,牵连太多,两者之间,孰重孰轻,我心中亦有数,左右为难着,最后还是看向春儿的眼睛,坚定道,“麻烦你了。”
“好。”春儿亦不多说什么,只是领命而去。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小桃便一路小跑着过来,我还在床上小憩时,她已经来到床前请安了:“少夫人,小桃给您请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