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拉过小桃,故意板起面孔,叱道:“我都跟你说过什么的?我们是朋友,干嘛又来那些个礼数?下次再见着你这般生外,我可要生气了!我一生气啊,你不但半个月没得饭吃,还得天天在旁边看着我吃……馋死你!”
小桃终于笑了,脸上自然多了,不再那么拘谨。
我也不禁心情舒畅些许,笑道:“快来扶我一把,我行动不便啊。”
“哦,好的。”小桃忙跑到我身边,轻轻搀扶起我,有些忧心道,“少夫人这是怎么了?晌午时分见你的那会儿还好好的,怎么一个下午没见,就折腾成这样了?”
“唉,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再与你慢慢叙,今儿个是有急事找你的,认识‘奋允轩’的常在吗?四少爷的替身侍卫。”我见小桃点点头,不禁面露喜色,道,“你现在就去寻他来,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让他速速过来,旁的事不管多重要,先搁置一边。明白吗?”
小桃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连连点头。
“既是如此,那就快去吧,记住,莫要让旁人知晓。”我悄声嘱咐着。
小桃应声而去。
我缓缓起身,摸索着在内衬里加了层薄棉心,才缓慢地穿好外裙,系上小坎肩,外头添了件雪绒披风,我暗暗告诉自己:夜风凉,伤口还很脆弱,千万别吹着,冻着,自个儿的身子也只有自个儿才最懂得疼惜……
我掀开外帘,遣散了仆人,站在门槛边等着他们。夜风果真寒气逼人,我紧了紧披风,心忖:这也好一会儿了,他们怎么还没来?难道我还是晚了一步?想到此,我心头一紧,有些心烦意乱的来回踱着步。
终于看到远方匆匆而来的一高一矮的身影,我心头一喜!太好了,还是让我赶上了!如若他现在做了什么不该为的事,哪还能赶到我这边来?
常在走到近前,恭敬地对我行礼道:“常在给少夫人请安!听说少夫人有急事找在下。”
“是有件颇重要的事找你,可愿随我走走?”我笑眼看他。
“少夫人抬举了,这是奴才的荣幸。”常在始终垂首恭敬道。
“你稍后。”我对他淡声命令道,随即转向小桃,这个眉目清秀的善良女孩,单纯而直率,让我好想好想倾尽全力来守住她的这份纯粹……我的心因见着她毫无心计的甜笑而微微泛出暖意,缓声轻道,“小桃,你随我来。”我让小桃随我进了房间,将那个我曾给她的镯子拿给她,她看到时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笑道:“别这么惊讶,是一个朋友托我转交给你的,她还托我转话给你,说你是个好女孩,能与你成为朋友,是她的荣幸,她会珍惜你们的友情的。”
我话音刚落,小桃的眼眶便红了,拿着镯子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情绪波动很大,却始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拼命忍着欲夺眶的泪,低着头,声音些微哽咽道:“谢谢少夫人,谢谢,奴婢……奴婢告退了……”。
“嗯。”我这次没有再纠正她,我相信要她接受主子做朋友是要有个过渡过程的,强求不得。
我看着小桃掀帘而出的姿态,跌跌撞撞,仿佛落荒而逃一般,被她匆匆拨开的锦帘间,晶莹的琉璃玉珠杂乱的碰撞着,清清脆脆的砸乱了我的心,我微微发着呆,突然一个激灵——她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了?
不,不,是我想多了!我不愿再往下细想,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怎能胡乱猜疑?我该完完全全信任她才是。
我正兀自发愣间,锦帘却突然被掀开,是小桃!她泪眼迷蒙地站在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那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决然……
“小桃……”我轻唤道,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又跑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看着她眼泪有如断了线的珠子,我心上一阵疼惜,忙走上前去用纱绢细细地为她擦拭眼角……尽管心上缠绕着不好的感觉,我却力持淡定的笑颜,柔声道,“傻丫头,干嘛哭成这样子?”
“对不起……”好一会儿她才冒出一句话,似乎用尽了毕生的气力。
她僵硬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道,“少夫人,小桃是来向您忏悔的,这些日子以来,我但凡一想到那件事,便不得心安,离若对我那般好,那般信任,视我为知己、好友,我却那样对她,害她被逐出山庄,我真的没有想到会那么严重……否则,我是坚决不会做的!而对离若的歉疚便仿若一个梦霾整日纠缠着我,痛斥着我的良知,无止无休……”小桃说完这番话时,脸色已是一片苍白。
“为何?”我面上虽带笑,心上却有如寒风掠过,凉成一片。
“离若她……我对不起她,是我唆使她去看大夫人的字画,才害她被诬陷为偷画贼,我知道她的为人,她是定然不会偷那幅字画,只是被人险心设计,而我也不过是个棋子……”她娓娓道来。
我忆起那个阳光明媚的晌午,我约了小桃见面,是为了取几位主子的墨宝来对笔迹,记得当时独独少了大夫人的,小桃告诉我,大夫人封笔很久了,甚少动笔墨,只有早前的一副字画,藏于书房的木架后……
我松了口气,微微放下心来,笑道:“这个也不能怪你,你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怨不得你,再则,你又怎会预料到离若那个丫头会傻乎乎地跑去看了?”
“不……我是故意那么说的,因为我了解她的性子,我知道如果我那样说了,她便一定会去……”